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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海棠(31)

作者: 葫芦多福 阅读记录

阿歪气咻咻地踢了踢厕所的门,里面笑声戛然而止。阿歪说,各位小心运功别崩坏了零部件,待会给我庆功啊。说完又用力踢了一脚。盏盏说阿歪这门不是你家的?门顶上的灰落了一层下来,阿歪赶紧逃开,下楼去超市。

保安把她引进了值班经理室。阿歪包一摔,单子往桌上一搁,先给人一个下马威。然后极端正地坐在与经理一桌之隔的椅子上。阿歪看见超市的名字正冲着她咧着嘴笑得憨憨的,阿歪想真犯冲,身子朝一边歪了歪。

经理拿起单子又查了查包袋,对阿歪友好地笑了笑,然后起身到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水,用杯架端过来请阿歪喝,经理等阿歪的气消磨得差不多了,先道歉后说这是他工作的失误,他刚上任没两个月,许多工作细节被他疏忽了,都是他没及时发现问题反让顾客恼了超市这是他工作的大忌。她的恼怒恰好说明她对超市的关切和信任,他一定会尽可能弥补这种过失。关于她的损失,待他查明后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那当然这个过失对他而言是很大的。阿歪瞟了一眼经理的下巴,觉得这是一场和平公正的谈判。她端起水杯啜了一小口,刚才撂包时腕上的镯子把手硌了一下,现在才觉得微微地疼。

阿歪握着拳抵着下唇咳嗽了一声,经理赶忙递过一张手感很柔软的面巾纸,还是清香型的。经理请阿歪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像熟识似地攀谈起来。说请阿歪稍等一些时间,他一定会从仓库入货清单查起,一项一项的,查个明白。听到这时阿歪直了直腰,她不满地说不得,这超市还真麻烦,验个货这么费劲。现在怎么办?经理说东西和票单只能先放他这儿,请你放心我一定会保管好。我给你开一张条子,请问你的联系电话是多少?阿歪说了她的手机号,经理把她的票单和电话夹在夹子上,并且一回身把她的处理任务写在小白板上,用红笔圈了圈。

经理把阿歪送出来。阿歪起身没站稳碰在饮水机上,经理扶了她一把,样子很自然。阿歪却感到疼过的手腕又麻得没有知觉了。她稍微住了一下,两眼看着饮水机上的水桶是龙泉矿泉,她自己也不知什么意思的对经理说了一句,这水质很软。

从此以后阿歪在公司办公,喝的水都是龙泉矿泉。

十二弦

晚饭阿歪吃了一口就吃不下去。任何事过了扉页就是尾页。一支笔盖上笔帽是一只笔,笔帽丢了还是一只笔。

她在那些标着“体彩中心捐献”字样的健身器材上锻炼了一刻钟,小步跑了十分钟到一家冷面店吃了一碗韩国冷面。盏盏带了一饭盒蒸饺回来,说外卖窗口前都排队呢。亏她去得早,才让买这么一盒,说人人平等,要打个五十年的招牌。阿歪伸手夹了一只,盏盏说,好吃吗?阿歪不答。不好吃?阿歪也不答。吃了四只,阿歪跑到厕所大声哎吐,盏盏急急得趿着拖鞋过去,说,你胃病又犯了?阿歪红着脸用凉水不停地漱口,哗啦啦水声很大,偶有一两滴不守规矩掺着唾沫污秽物从水池瓷砖上反弹到盏盏新买的荷绿色薄绸衫上。

盏盏觉得超市那件事对阿歪影响不大。她不知道阿歪这么和她冷战是什么意思。她不敢再给阿歪吃什么东西,怕半夜三更起来闹腾,那时折进去的恐怕就不止是一件新衣,还得她陪她去医院,说不定医药费都得她垫上,谁让专抓倒霉的呢?

盏盏在屋里洒了些薄荷水,倒了杯热水放在阿歪的床头柜上。阿歪抬了抬眼皮,说,我要和你们一样面临失败了。盏盏说,什么失败?感情----阿歪把水灌进肚子里,我看见灿烂背后的颓废。阿歪毫不避讳地说。眼皮又眨了两眨,一边的眉毛淋湿了像一堆未加整理的柴禾草。

盏盏说,这叫什么失败?我们失恋了,别人成功了,省得我们遥远祝福了。阿歪头歪在胳膊上----风中蜡烛,那是和你一起哭泣的桃花。盏盏心上的十二弦被拨了一指。

阿歪把相框底下的名片用两指捻出,放在白色灯光下从头一个字的第一笔一笔一划的看到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比童话还童话的年龄就做了经理,除了让女人浮想联翩,更多的是挤破头脑挤破肝胆。阿歪扬起手,名片就如白鸽毛一样落在盏盏的床上。她说,我准备和这个男人约会。盏盏两手俯在床上做俯卧撑,手臂撑着,脸贴在床单上看这个英文打头的名字。伊源。盏盏压着一半腮说,他的眼睛可以盛下你的心吗?阿歪打开一瓶香水,黄色的瓶子,用吸管点了上滴在手腕上,凑到鼻前嗅了嗅,说再香的东西距离近了反而闻不到它香的精髓。盏盏说,哲学。又做了一个俯卧撑,做不动了,阿歪把名片从盏盏的脸下抽过来,洒上两滴香水,反面压在她的相框底下。

海澜和盏盏坐在麦当劳门前的台阶上喝地道的本地罐装酸奶。两人垫了一张报纸。海澜说,盏盏你到家里来住吧。盏盏被酸奶呛了一口,鼻子也灌进酸气,她捏了捏鼻子,咬着吸管在罐里来回搅和,我,我还没想好。海澜说,你是要入土了还是脑力衰退了,还不赶紧的。盏盏说不得,你的一句话定不了大结局。海澜就夹上一点瞧不起的她的面色。是粉底打得太薄怕露了脸上的雀斑?盏盏咚得将酸奶罐搁在两人中间,海澜说,立即答复,我三分钟后悔。盏盏把酸奶罐退给奶店,走进麦当劳的游艺场,觉着还是做个孩子好,不知为什么做孩子时候却拼命希望快点长大呢?海澜没跟进来,她倚在站牌巨大的广告栏上看来来往往上下车的人们。

阿歪约盏盏共同赴约,盏盏说一盏灯泡瓦数不够亮,两盏正好日月同辉。阿歪说知道你有个连体姐妹,一块来吧。另外开桌。盏盏就笑得抿上嘴合上机盖叫海澜。海澜在风中瘦得让盏盏想将她揽入怀中,抱猫似地抱回窝里去,不是铺着毛毡的窝,就是一窝金黄的麦秸或稻草杂七杂八地却直挺挺地让她们感到轻快。海澜朝盏盏这边扫了一眼,马上扯掉身上的蕾丝披巾向反方向走去。盏盏看见她的腿在清朗的日光下有些颤抖。

盏盏只看见阿歪一个人。并没有什么伊源出场。阿歪说,不到火候,这锅粥一定得文火煮才能喝得够味。盏盏不高兴地站起来又坐下,她想幸亏他没来,如果真来了,自己在场算什么呢?阿歪笑说,伊源打过电话,说超市的事解决了,请我过去协调处理。阿歪有点口吃地重述起来----你是谁?硪,经理,我都快忘了,多大的事啊。伊源说,请你一不再过来一趟,确实是我们工作的疏忽,事完我请你……后面的阿歪给省略了。盏盏知道这里面的小九九,也不多问,就说你怎么叫我呢?阿歪说我想让你给我壮胆呗。天,盏盏惊呼,你胆还小啊。不过,说真的,阿歪,这也许就是你的好事近了。阿歪把脖子上的丝巾绕了绕。

阿歪把伊源给她的一张赠券揉成小纸团塞进盏盏的笔帽里。盏盏说,我不去了,我自己的保险丝都快打保险了。阿歪说,一到我的事你就翘脚。盏盏陪好说,你的好事二重唱就刚押韵,我去了就成了乱弹了。阿歪说,伊源好我给你啊。盏盏无心搭话,她现在烦恼的事很多。

海澜把手机换了,房门的钥匙换了三把,她对哥哥说不得,给我买斑竹镇的车票,还有妈妈的照片。海涵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他把新钥匙放进包里,对着房门发了半天愣。

海澜要说做的事李海涵是不可以说阻挡的。而且她去做的事是替他和父亲赎罪。他更不能说你别去。即使他心里真得不想让妹妹去。但他更担心海澜去不成的后果,她会一把火烧了这个家。他可以淡忘母亲,却不能让妹妹也淡忘。妹妹对母亲是日深夜思的加剧。他哀叹着这个家不过是妹妹寻找母亲的一个驿站,是海澜脱僵休息的客栈。也许在她心里她根本没有家,她的家在心灵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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