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把朱砂(22)
林姝抚上一颗躁动的心跳，将亮了许久的手机终究是黑了屏。
进入电梯，她忘了按楼层，混然不觉的跟着旁边一大妈同出了脚。
大妈突然停下，本身在电梯里她就盯着身旁姑娘偷偷瞅了好几次，这一下了楼，更是肯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她一把抓住林姝手，鸡冻道：“姑娘娃，虽说心脏病是病，但不要命阿。”
林姝被她慷慨激昂的声音给着实吓醒了，脑袋瞬间从回忆的漩涡里转了出来，
一脸懵懵的，小姑娘看来还是太年轻。
中年妇女双手笔画：“你看看大妈我，虽说得了心脏也好些年了，可也是尽量让自己能不动气就不动气，能不动口也就别动手，最好是懒得动，一切看开，你还年轻，别太把啥事放心上了，跟大妈一样的想法，保证你活得乐呵!”
林姝不禁失笑，“谢谢您，大妈，不过我没得心脏病。”
“那你这……”大妈一脸失望的看着她从进电梯到现在出了电梯手还是捂着心口，活足一个林黛玉低眉皱目郁郁寡欢的模样，甚是不理解。
“我只是心跳的快了些……”
“心跳这么快？”中年妇女的热情谁都赶不上，大妈手也覆了上来，即刻缩了回去，“呦呵，这突突的跳啊，姑娘你还是去检查检查，这楼正好心肺室，老这么跳可不是啥事儿～”
谁知，对面的女孩仍旧笑着摇头：“没事。”
也才醒悟过来，原来是走错了检查的地方。
她依旧回到电梯口，长吁了口气，大妈还是想多管闲事的再叮嘱几句。
林姝似乎有感应的向她望去，大妈见她有话要说，也就没先开口。
“我这是……心动了。”
女孩虽无奈的道出口，可两眼却亮晶晶的，眼底仿佛簇着碎光，一脸的明媚徜徉开来。
把大妈看的一愣，最后也是干笑的摇了摇头，她算是越来越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
这种心跳不受控制的感觉，她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意外的喜欢。
————
“你这是过敏了。”带眼镜的女医师边写症状边冷淡的瞥了她一眼。
“过敏？不可能吧？”
女医生不容置疑道：“最近吃了些什么？”
“吃的都很正常。”
又是一问：“吃了什么？”
这女人凶起来的摸样真是跟年轻时候的苏荷花一模一样，林姝忍不住内心腹徘，细数了起来：“今天早上吃的面包，昨天吃了火锅，前几天……吃了点路边摊。”
“什么东西比较少吃？”
“路边摊吧，”林姝迟疑，“不过小时候我是经常吃，可从来也不会过敏的。”
女医生呵笑一声：“你这就是慢性食物过敏。”
林姝不是很信……
“小时候的体质和长大后的体质有所不同，可身体反应最诚实，过敏症状这么明显，还不知道第一时间来。”
“早上起来有吐吧？”
“脸痒想挠吧？”
“越挠越痒吧？”
林姝乖乖不做声了。
“我先给你开几副药吃一下。”医生写着药方。
其实长这么大，林姝几乎很少自己在外面吃路边摊，因为苏荷花从小就不同意给她买这种吃，也压根不会给钱让她有机会自己偷偷买。
所以每次馋的的时候也是偷偷忍着，后来林择实在看不下去，因为疼自己的宝贝女儿，便会悄悄买給她吃。
林姝也不会专门要求要什么，对她来说能有吃的就已经超幸福了。
更何况这种偷偷摸摸背着苏荷花吃的感觉更是畅快至极。
不过过敏这症状倒是头一回出现，医生刚给她开完药，她便起了些反胃的症状。
记得有次潘潘特别爱吃杂粮煎饼，每次上课前都吃的满教室喷香，后来有一次她指定让林择給自己带这个吃的。
可林择带回来的煎饼，她嗅着香味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第二天潘潘拆开煎饼继续吃的时候，林姝直接把他煎饼夺了过来，摊开一看，里面满满当当全是鸡蛋香肠肉类蔬菜满满一卷，潘潘还张着大嘴不明所以，
林姝继而塞回了他嘴里，
是猪的胃口，那就不奇怪了……
领完药出来，林姝走着走着，她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
“喂!”对面是四声的语调，属于中老年专用腔调。
林姝摘下口罩，笑着对话筒开口：“杨叔叔～”
“小姝儿？”人老但脑不糊涂，杨工一听这小甜音色儿就知道是老林家的女儿。
“杨叔叔真厉害。”
“哈哈哈，这几年都没见着你，小姝儿肯定长成大姑娘了吧，我可是听说你这挣了大钱呢～”
“再怎么厉害也没杨叔叔您厉害儿，我小时候可是被您训过呢，”
“哈哈哈哈哈，还记着呢，林择姑娘就是行阿，难怪你爸小时候宝贝你。”
林姝弯成了一双笑眼，杨叔叔是林择以前工地上的工友，二人关系很好。小时候林姝有段时间常去工地玩耍，林择忙不过来了就会托杨工照顾她。杨工脾气火爆，一听小孩嚷嚷一看小孩到处不要命乱跑，就喜欢吼嗓子一通凶人，林姝也被他凶过，但凶完之后他又会财大气粗的给孩子们买好些吃的。
杨工提到林择，一时感慨：“你爸小时候对你那叫一个宠呦～我真他妈都想嫉妒的当他女儿了哈哈哈哈——”
好久，这几年，她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父亲。
“嗨，你怕是不知道吧？以前每次你爸完工回家跟我们几个吃完饭喝点小酒以后，哪次不是嚷嚷着说要去街边小摊给你带点吃的回去，”
“你说带就带吧，可去的次数多了，人老板是又开心又不开心——人开心的这送上门来的赚钱生意，不开心的呢是你爸太会唠叨了，食材还非得上手去检验是不是新鲜的，烤好了又还得有几个酱料要有几个不要，要多少还自己上手斟酌，就连选个香菜，也是只要叶不要梗，真鸡儿跟个娘们似的麻烦，别说人老板了，我都看着心烦。”
“后来我说你哪儿这么多毛病，就你家姑娘金贵是不？你猜他怎么说，”
林姝目光放远，仿佛都已经看到一张板正的脸是如何在小摊面前专注的去盯人家，委婉又直接的指出手。
“老杨！”话筒那边传来一声遥远的女性嘶吼，杨叔摆摆手，回头道：“待会来，”
又接着电话继续道：“你爸啊，说你小时候有次吃香菜一不小心吃太多结果菜梗全冲进了鼻子里，后来他就不怎么敢让你吃香菜了，这食材呢得是新鲜的，也是他怕你吃了隔夜的会拉肚子。还有啊，你同吃番茄酱加花生酱就会过敏,你爸妈估计也从来没告诉你……”
“我看不下去的唾了几口，你也太心疼你家闺女了，他说我自家闺女我当然心疼。”
“哎呦喂，我真是服老林，小姝啊，你爸是真宠你……”
……
挂了电话，
杨叔的笑声和话语声伴随着回忆仿佛还在耳边，林姝走出医院大门，内心沉甸甸的，上次来医院的时候，是她见林择的最后一面。
本来人死之前是还会有温度的，可是太迟了，她抱住的只是冰冷，怎么焐也焐不热的冰窖，她当时又甜又乖趴在男人耳边叫爸爸，若是以前林择肯定会像往常一样伸着大手摸着她头，然后说一句：我女儿怎么这么好，怎么看都是好。
可是她再也听不到了，也接拂不了掌心的那片温暖，林择死了，他将一人躺在冰冷的太平间，寂静的骨灰盒里，留妻女独自在人世间。
她甚至，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见面去告诉他，她开始准备自己的事业，正打算刚刚起步，你答应过的，你却还没有给我一个女儿让父亲来得及骄傲的拥抱……
外面阳光耀的刺眼，一瞬间竟扎的眼睛生疼，戳破了雾蒙蒙的屏障，沁出了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