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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玉微凉(59)

作者: 苦竹 阅读记录

季府管家抹了抹头上的虚汗,松了口气,忙招呼着让丝竹歌舞继续,让挑出的奴婢端菜摆桌并就近伺候着。

季正德摸着山羊胡子陪坐在帘外,看着来意不明的两人心中忐忑,国字脸上虽然不露喜怒,但依旧用眼神示意管家再布下一层纱帐,然后去请季小姐和一并贵女淑媛出来陪着贵客。

季府管家僵着笑脸看了眼纱帘后,让所有奴婢侍立一旁,连那两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只能默立一旁的两人,不由的想:就算让后院那些贵媛小姐们来伺候,怕是也未必能入得了这两位贵客的眼。

此时周淮正歪靠着青玉案,以手抵头,俯看着芸芸众生,依旧是目若寒霜,却笑的邪魅肆意。

端坐在紫檀桌后的长公主,身姿笔挺,自斟自饮中不动声色的隔着纱帘观察着众人百态。

季正德也看到了纱帘后两人的举动,眉头微皱,猜测着两人的来意。算起来他就一小小商贾人家,就算是訚州排首位的富豪,可还是与称霸西北的周大小姐完全比不了。只是因訚州与云州山高水远,他季家才能偏安一隅。就算如此,淮氏下达到各地的事,他也都是尽力办好,素来低调本分。这次不知何故让周淮亲自上门,但来者不善啊。

夜猫进门,无事不来。而周淮就曾有个非常有名的外号,就叫‘夜枭’,代表着不吉和残忍,为人所憎惧。所以在场上的人,看见周淮到来只有二个反应,糊涂的激动于见到了如传奇般的周淮想要攀龙附凤,精明的面色冷漠心中忧惧一心只想两不得罪置身事外。

管家就算知道周淮滴酒不沾,也是在沏好茶后,又在一旁按着长公主的规格摆放了酒,而且是烈酒、清酒、果酒,浓香、酱香、兼香,各种类型,一应俱全。管家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但季正德却要求小心谨慎,万无一失,合家平安。

不过这些都是无用功,事实证明,只要周淮想找茬,就不会这么轻易能被打发的。素来她想做的事,这天下也只有长公主能阻拦住,或者是武明泰能震压住。

周淮一个眼神,像刀子一样戳得萧誉眼皮直跳,最后被那如刀的眼神戳的没法了,才趁着歌舞暂歇时站了出来,当众将陆小姐的递交给岟州知府的状纸呈到了訚州知府的面前。

訚州何知府挠着自己的白头发,目光在首位两人和季正德父子身上略过,最后凝眉发愁:自己现在写辞官函还来的及吗?

长公主放下酒杯,表情严肃的道:“这是本宫在路上接到的一份状纸。景国律法严明,西北更是以遵纪守法良好治安闻名全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打杀人命却无处申诉的恶劣事件!为了保障百姓的生命安危,为了官府公正严明的公信力,本宫决定与周大小姐一起亲自来查办此事。何知府看完就将状纸给季家主看看吧。若此事属实,本宫绝不会坐视不理 。”

季正德脸色发青的接过递来的状纸,粗略看过后,看了眼吓的慌了神的儿子,起身一拍状纸,怒骂道:“孽子,你可做过此事?”

季从礼接到父亲的目光,立刻起身出列对着长公主与周淮跪着哭诉道:“小人在訚州出了名的老实本分,借个胆子也不敢做什么坏事。必是有人故意冤枉小人,还请长公主殿下明鉴,请周大小姐为小人作主啊。”

季家父子小心的打量了眼垂帘后的两人,周淮漫不经心的瞟了他们一眼,在长公主迫人的目光下,还凑过去调侃她: “咱俩这样像不像是垂帘听政? ”

长公主没好气的横了她一眼:“他求你作主呢。”

周淮摸了摸鼻子,对季正德说道:“可以把当事人全部叫来,当面问清楚原委。季家主放心,长公主在此,必会禀公办理,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当然,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她们身后的陆小姐见周淮态度不明,立刻急了,也跪下请周淮做主,一边哭诉季从礼打死她未婚夫,也就是那李公子还不认帐,一边请求知府派仵作重新去给她未婚夫开棺验尸,一查究竟。

那陆小姐边说边哭,如泣如诉的。周淮却只打了个哈欠,目光冷冷的扫过正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陆小姐,然后指着陆小姐身后的丫鬟道:“你来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丫鬟身子一抖,大着胆子咬牙上前,却还是在季正德那深且寒的目光中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放心,他们不能一手遮天!但是我能!”

“……”差点被呛到的长公主放下酒杯,抬头数数厅中的立柱,低头看看几案上的纹路,就是不看周淮,一副与周淮不熟也没听到周淮在说啥的模样。

季正德扫了眼周围沉默看热闹的众人,又看见已派人去请李、陆两家和仵作的何知府神情漠然。季正德眼看事情越闹越大,无法收场,干脆一头晕了过去。

周淮眉头一挑,看了眼晕过去的季正德,和急忙上前抱着季正德哭的撕心裂肺的季从礼,与长公主对视了一眼后挑眉问道:“怎么办?”

“请大夫,等他醒来就让季家父子都去府衙开堂问审。”

周淮不以为然的笑道:“那大概有得等了。”

果然,季正德在三日后才悠悠‘醒’来,神情倒是比起三日前憔悴不少。

他儿子季从礼端着药碗服侍在旁,季正德却无心吃药,只是愁眉不展的道:“你说,她们为什么会突然转道来訚州呢?”

“爹,她们不就是为了那李家的事被陆家那小娘们请来的吗?”

季正德:“仅凭那李家和陆家可请不动这两人。岟州与訚州两州的知府虽关系不睦,但两人本是京中的同一党派,官级也一样,按理说也是将状纸打回訚州让本地处理,而不是拿状纸报到长公主那去。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

“爹,会不会是那楚家人又在捣鬼?他们素来与我家作对,而且听说西北学院新调离走了一批医药系的主干,楚文涛那小子没调走就是可能又要升了,那楚家胆子大了,想压下我季家。”

季正德:“西北学院的事你以后少打听,那里面……”季正德刚说对儿子说些什么,最后却只叹了口气,看了眼自己儿子,摇了摇头:“那楚家就算想一家独大,想借刀杀人也不会找这两人来。四年前那周淮横空出世,行事狠绝,不留后患。若不是季楚两家合作,訚州商业早被淮氏兼并整合了。这次我季家没事,他楚家就没事。若季家真出事,下一个就该是他楚家,楚家那老狐狸不会这般蠢。”

“那谁会与我季家过不去?”

季正德怅然道:“这个等以后再查。如今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季家纳入淮氏,为她所用。但看她与那长公主关系匪浅……那萧誉说能帮我们平安无事,不知能信几分?”

周淮的残忍无情,可谓名声在外。季正德就怕周淮乘火打劫后,又卖给长公主个人情,将季家给全灭了。直接一了百了,干干净净,让季家连个渣都不剩。

“儿子认为,还是入淮氏为好。那萧誉不过是长公主府的长史,论权势哪及周大小姐?就算有长公主支持他,最多也是暗中打声招呼,但这是在西北,那些官员未必会真卖长公主面子,可周大小姐却是出了名的护短,还曾说过‘英雄不问出处’,是个爱才惜才之人,只要周大小姐让季家并入淮氏,自会保全季家。”

其实周淮还说过另外一句十分有山贼老大范的话:跟我混,有肉吃。周淮的确十分护短,对于土匪性子不改的周淮来说,为了属下插手政事不算什么,谋杀大臣的事也早就做过。她都不用结党营私,就能光明正大的徇私枉法。只要不犯周淮在淮院定下的规矩,基本就没事。

不过这份周淮并不想赶尽杀绝,倒也主动给季家指出了条明路:此事由萧誉起,先杀之,然后找李家秘谈,逼陆家撤诉,若对方不愿,就让季从礼身边的小厮替罪,长公主那边由她处理,民不告官不究,此事大事化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