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知白守黑(9)

“久闻素道友大名，在下道玄掌教太上章。”太上章先冲素还真一礼，而后才跟另外两人打招呼，“剑子道友，大师兄，许久未见。”

显然太上章打招呼的顺序是根据远近亲疏而来的，和光同尘紧皱的眉终于松开了。

奉茶之后，素还真陈述了一下当前的情况。重点全在如何能防患于未然，趁着妖都之主还未出世，抓紧加固封印把他再封起来。

至于三处封印里究竟是哪一处松动么，恐怕他们现在也无力探查，单是第一处封印看管者的古怪脾气，素还真就没有办法应对，也不知前辈能否出个主意。

太上章听完素还真的话后，相当平静地说：“音希声之所以对几位态度不佳，恐怕是迁怒。他的大弟子当年遇到死劫之时，他想让我为其起卦占卜谋得一线生机，我拒绝了。”

“天道无形，然天命有数。一个人若是注定要死，纵然躲过一劫还会迎来第二劫。起卦占卜即是妄想走捷径，天道必有惩戒，连带着占卜者也必受牵连，我修为浅薄承担不起后果，更加怕死，所以拒绝了他。音希声因此责怪我，也情有可原。”

一位地位尊崇的道门掌教，能承认自己修为浅薄还怕死，饶是素还真也不由愣了一下。

这还真是位格外坦诚的前辈高人啊，坦诚得让人没话说。

虽然素还真早看出太上章身体病弱面色不佳，可道玄掌教自己挑明这件事，倒把他剩下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正如音希声先前所言，三处封印看管者地位相当，哪怕是我也不能命令他。”太上章浓密睫羽一颤，带了点凛然的意味，“可当年封印妖都之时，三方曾有约定，每五十年查看一次封印。”

“我即刻修书一封，邀音希声与善言无瑕明日一聚，还请素道友稍安勿躁。”

于是太上章就这么打发走了素还真，从始至终，他都没让这位素贤人多说一句话。

该背的锅太上章已经自己背起来了，坦坦荡荡都不隐瞒半点。

素还真也相信，若是他打探出当年的音希声与太上章结仇的过往，肯定也和太上章所说的一模一样。

顺便太上章还把和光同尘召回了，他说近来道玄封印也有了松动的迹象，自己需要借助和光同尘之力重新稳固封印。

上了玄奇山一趟，不仅没忽悠到人帮忙，反倒把自己手头的最强战力赔了出去，素还真都忍不住苦笑了，“剑子前辈，这位道玄掌门真是非同一般呐。”

“这人一向神神秘秘，我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剑子仙迹道，“不过太上章说的话估计都是真的，他犯不着跟你说谎。”

对素还真说谎又有什么好处呢，封印妖都一事，终究要由素还真牵线调和。越是隐瞒越是让人起疑，什么秘密到了素还真面前，也根本不算秘密。

可素还真却忽然停步，“不，有一句是假的。”

面对剑子仙迹错愕的表情，素还真缓缓说：“道玄掌教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恰恰相反，他已然心存死意。”

太上章的眼神素还真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活得太久已然倦怠的眼神，灰败的平静的，像一堆已然烧尽的柴火，虽然拨一拨还偶有火光窜出，却也仅此而已，不剩半点余温。

太上章想死，这个答案剑子仙迹并不意外，又或者说，他其实早有察觉。

剑子仙迹恍然想到和光同尘那晚跟他说的醉话，这师兄弟二人恐怕早就心知肚明吧？

到了现在，什么不能言说的秘密，已然全被摊开晾在太阳下，被人细细揣摩解读。

既然妖都之主战力卓绝，那当年的道玄掌教究竟是用何种方法才封印了他千余年？

这点剑子仙迹并不清楚。但他想来，封印妖都之主的代价必定非比寻常，沉重到和光同尘被迫离开道玄，外出寻找千余年，也找不到解决之法。

然而不管再沉重的代价，比起天下苍生来又是那样轻，轻若鸿毛轻若微尘。

剑子仙迹免不了心中惆怅，可第二天他看到三方封印者针锋相对的情形，又觉得自己想得那么悲苦，大概是瞎操心。

就算太上章想巩固封印，他也得把那位前辈音希声打发完再说。

音希声被太上章一封信调过来开会，整个人脸色越发不好看了。他落座之后还是老一套，直接指责太上章身为道玄掌教不干正事，明明是自己门派的封印出了问题，还非得推卸责任把其他人拽下水。

另外的封印看管者善言无瑕干脆不说话，摆明了你们俩吵让我先静静，等吵完了大家再谈判。

而剑子仙迹与素还真嘛，身为外人也不好插言。

所有人眼睛都盯着太上章看，道玄掌教仍是表情淡淡，他甚至有心情吟了句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一句还不算完，紧跟着又是另外一句，“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这两句悲苦的情诗，摆明了跟现在情况毫不相干，原本气势汹汹的音希声却当场蔫了，脸色既红又白十分有趣。

末了太上章又补了一刀，“音道友近来情场得意美人在怀，何必跟我一个功力低微的无用之人计较？”

了不起，太上章竟然一上来就直接掀底牌，剑子仙迹简直想鼓掌了。

第10章 第 10 章

在场之人都是活了几百年的人精，谁都不傻。平时打交道别人说出一句话，他们尚且要把每个字都掰碎了细细品，又哪能听不出太上章话里的意思？

三封印看管者之一的音希声有了情人，听上去身份还不大光彩，不是寡妇就是有夫之妇。

其实音希声有情人也并不出奇，毕竟他并非佛门中人也不用持戒，愿意养几个情人都是音希声自己的私事。

若是寡妇倒也无所谓，双方你情我愿，外人顶多嘀咕两句也没法指责什么。

可剑子仙迹琢磨，看音希声被太上章怼得面红耳赤却没话说的模样，他的情人肯定是位有夫之妇。

和有夫之妇偷情，那就是音希声私德有亏了。至少他再没立场，居高临下地指责道玄掌门太上章失职。

估计音希声完全没想到，他自以为隐秘的私事会被太上章当场揭穿，里子面子全都丢尽了。

得罪一个神棍下场有多惨，音希声就是证明。剑子仙迹心想，这回音希声肯定把太上章恨到了骨子里。

不过按太上章的说法，其实他们俩早就结仇了，倒也不怕再添一笔烂账。

音希声面色阴沉得似能拧出水来。看情形，他极想用眼神把太上章一刀刀活剐了，可又被和光同尘冷然一眼挡了回来。

双方你来我往斗了几个回合，已然开始暗中较劲积蓄气势，气氛瞬间紧绷沉凝了。

就在这时，太上章悠悠地开口了，“音道友果然宽容大度，并不计较我这无用之人的冒犯之辞。”

“今日我邀两位相聚，是为了妖都封印。此事关乎天下苍生，相信诸位定能以大局为重。”

太上章这哪是示弱调和啊，他分明是以天下苍生为要挟，警告音希声必须识大体知进退，否则他就是整个天下的罪人。

这一下刚好给被欺负的和光同尘出了气，太上章手里还掐着音希声的把柄，也不怕他不听话。

剑子仙迹感慨万千。

他几百年没见太上章，从不知道当初的病弱少年已然进化到这种地步，嘴毒貌美又心黑，倒是道门里难得的人才。

难怪当初道玄掌教选太上章当继承人，跟他一比，和光同尘实在单纯善良又好欺负，活像只小白兔。

一直沉默的善言无瑕也舍得说话了，三方封印者你来我往扯皮了一个时辰，终于决定从音希声那处封印开始探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果然是音希声那边出了问题，封印阵法已然破损了四分之一。再过段时间，肯定是封印被破妖气反灌，妖都就要开始祸害苦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