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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老男人(60)

作者: 焉知冷暖 阅读记录

“好。”陶修淡淡地点头。

回过头从周航予的脖子上解下了一条项链,拼命地攥紧在手心里,扶着床缓缓站起,等到缓解了腿脚的麻痹感后,陶修走出了“太平间”,不敢再回头。

只是有透明的液体不断地从他的双眼里淌出,眼前一片模糊。

踏出医院后,被阳光照耀的眼睛传来一阵阵的刺痛感,陶修不知道该去哪里,只得无奈地先回家。

可他没有料到,这一次才真的是回不去了。

大人小孩们都聚在巷口嚼着八卦,而最新鲜的话题,莫过于周叔家的儿子死了,还是被陶家大儿子害死的。

由于贫穷落后,居住在巷子里的许多家庭都已经在这里扎根了好几代人,他们没有离开过,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他们除了为生计奔波就没有别的事干了,闲下来的时候,他们最喜欢嚼舌根或者打麻将。

即使是繁华的大都市也依旧有许多人无法接受男男相爱,何况是这么一条古老的巷子,这么一群思想老旧封建的人们。

奢望他们理解陶修和周航予的爱情,是不可能的。

哪怕周航予为了这段爱情付出了宝贵的生命,哪怕陶修为了周航予,伤心伤神,那又怎么样?人们只会觉得他们荒唐、可笑、变态!

陶修成了他们围攻的对象,素质好一点的大人们只是口头上叫骂两句,说些讽刺的话语,素质不好的,就教孩子们朝陶修扔东西,只要他一出现在巷口,什么辱骂都随之而来。

周航予离开后,辱骂陶修的内容里,多了“杀人凶手”、“害人精”、“扫把星”等词。

不同于以往,以前是因为有周航予在,陶修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承受,可如今周航予不在了,那个令他相信了所有诺言的人就这样离开了他,流言蜚语带来的伤害一下子被放大数倍,陶修坚强的外壳也被一点点刺穿。

他的精神支柱不在了,每当陶修这样想,绝望便如滔滔江水般涌出。

回到家后,母亲和弟弟对他冷眼相对,虽然没有暴力对待,说的话却令他更难以接受。

尤其是陶彬,口口声声提醒他,一口一个“都是你的错、航予哥是被你害死的”,愧疚、绝望,令陶修几乎不堪重负。

陶修麻木地点点头,“我想起来了,你们已经跟我划清界限、断绝关系了……”

可怜又可悲,他并不是没有亲人的孤儿,却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知道就别回来了,你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说我的吗?说我生了一个勾引男人的扫把星。”陶修的母亲故作镇定,心狠地道。

陶修呡了呡唇,双眸哀伤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去。

没有地方可去,陶修一个人把小巷子里那些充满了两个人回忆的地方走了一遍,最后靠在那棵大榕树下闭着眼睛休息。

饥寒交加,唯有熟睡才能暂时忽略。

大半夜,陶修还是被饿醒了,手心一痛,摊开手掌细看,那条项链尖锐的边角已经戳进了陶修的手心里,沁出鲜红的血。

这是陶修送给周航予十八岁生日的礼物,不值什么钱,却是陶修去店里跟人学了自己亲手制作的,五芒星的项链。

从戴上周航予的脖子开始,一直跟随着他,直到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才被陶修摘下来。

陶修仔细地看着那条项链很久,最后缓缓地站起来往巷子旁边的小镇方向走去……

第五十九章 一死一伤!

自己的地盘容不下自己,陶修只能到别人的地盘上去。

隔壁的小镇叫做大良镇,小时候周航予经常骑着自行车搭着陶修去玩,所以陶修还记得一些路,最重要的是记得有一间回收手机的店铺,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因为是小镇上唯一的一间手机店,所以生意一直很好。

陶修找到那间店,把自己身上唯一稍微值钱的手机卖掉了,手机只要用过就会立马贬值,更何况陶修用的也不是什么牌子机,只是一些杂牌的,所以最后只卖了几十块钱。

陶修点了点头,拿着钱去买了一碗牛腩粉吃。

“修,我找到了一家很好吃的牛腩粉店,就在隔壁的大良镇,我今晚带你去吃夜宵。”

陶修抬头,仿佛看见周航予坐在自己的对面,正笑呵呵地看着自己。

陶修又多点了一份牛腩粉,推到自己的对面,拆了一双一次性筷子摆放在瓷碗上,如果周航予也一起到大良镇来,一定会嚷嚷着“来一碗牛腩粉”。

其实陶修并没有什么胃口,他只是单纯地不想饿死。

将自己眼前的牛腩粉消灭干净后,陶修怔怔地看着摆放在自己对面的牛腩粉,冷风中升起袅袅的白烟,粉随着时间越发越多,陶修将那碗粉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低着头无声地继续吃。

填饱了肚子后,陶修便在大良镇的公园里睁眼等到了天亮,等到所有的店铺都开门了后,陶修漫无目的地到处乱逛,最后进了一间花店。

看了很久,陶修终于买下了木棉花树的种子,听店员介绍完种植的方法后,陶修给了钱,离开了大良镇。

回到了大榕树下,陶修挖了一个坑,将周航予的项链深埋在土里,将木棉花树的种子按照店员所说的步骤种了下去,就种在距离大榕树不到五米的地方。

他无法去参加周航予的葬礼,这棵木棉花树是陶修想为周航予做的最后一件事,也让他自己留个念想,以后再回来的时候看到长大的木棉花树,看到环绕在枝头的点点红色木棉花,他会想起自己曾经那么深那么深地爱过、失去过。

沿路返回的时候听到邻居们讨论周航予的葬礼,陶修知道周航予今天应该被送去殡仪馆火化了,没有人会叫他去,如果他去,场面一定也会难看至极,他也不会去,亲眼目睹周航予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对于他来说会是一种怎样的煎熬,他不敢想。

陶修离开了老家巷子,第二次离开,没有人送,也没有人管。

没有母亲担心的眼神、弟弟不舍的目光、也没有周航予眷恋的拥抱。

什么都没有。

他甚至连坐车的钱都不够,只得选择打的士,到目的地再想办法给钱。

进了l市市区后,陶修只好报了丁乐家的地址,那时候丁乐的父母出国旅游了还没回来,只有丁乐一个人在家。

陶修见到丁乐后,让丁乐先帮自己给了车钱,然后朝他勉强一笑,“我会还你的,谢谢。”

“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憔悴?”丁乐一把扶住陶修差点儿倾倒的身体。

这是半年多来,第一个人关心地问他,怎么了。

然而,他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丁乐看着陶修难看的脸色,以及满身的伤痕,也不再多问,“先去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什么也别想,我家里有多余的睡衣,浴室在那边。”

“谢……”

“少废话!”丁乐将睡衣塞在陶修的怀里,将他推进了自家的浴室。

接下来的几天,陶修暂时住在丁乐家里,只是夜夜做噩梦,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如果丁乐不在家,陶修就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自言自语,周航予的离开令他的身心都遭受到很大的打击。

曾经的坚强仿佛被一剑刺穿,里面包裹着的懦弱显现了出来。

陶修的状态令丁乐很担心,一周后,陶修提出要离开,丁乐怎么也不敢放他走,因为丁乐隐约觉得,陶修一定经历了什么挫折!

如果不是很严重的话,以陶修的性格,不至于如此悲观。

可不管丁乐怎么追问,陶修也不愿意多说一个字,丁乐彻底没辙,只好答应让他离开,但是要陶修答应他必须回到学校去住。

“我不读书了。”陶修摇头。

“不行。”丁乐板着脸。

“读不下去了。”

“必须读,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不读书,你能去干什么?”丁乐气恼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