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离歌(90)
万俟麟点点头，对身后众人交换了个眼神。
“既然诸位都这么清闲，那就一同去看个奇景吧。”
他们一路前行，终于来到蚌墓。
蟹祖和万俟镜正在最外围等候。
“族长来了？那就走吧……想我老头子也是这么多年都没见过珠尸了，今天总算又能开眼，”蟹祖挥舞着自己的大螯，高兴之余还不忘在万俟镜的鱼头上面敲一下，“这傻子果然还是有几分用处的，没有白白浪费粮食，实在可喜可贺。”
万俟镜在旁边随着水流无意识的漂流，看起来十分心不在焉。
蟹祖率先开路，鲛人族的众人纷纷跟上，单独留了万俟镜并万俟驷二人。
“小子，有你的啊，以前都是跟我扮猪吃老虎呢？”
万俟驷对万俟镜的感情向来是又爱又恨——自己本身恨他牙痒痒，但是因为巧娘的关系自己又不能不管他。所以他万俟驷，堂堂一个长老，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给他擦屁股，还得帮他洗干净，还得用襁褓给他裹起来然后抱着唱摇篮曲……
跟养个巨婴也差不多了。
万俟镜倒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给周围人添了多少麻烦。他虽然对大家的付出有感恩之情，但是因为到底是孩童思想，所以还没进化出来“知恩图报”的后半截。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刚来学采珠的时候感觉也不是很敏锐而是似有若无，但是最近在蚌墓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可能因为宝物密度增加所以这种‘感觉’也越发精进。”
万俟驷的眼睛睁得老大，觉得自己和万俟镜简直要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这种话简直不敢想象竟然出自万俟镜！
“可以啊，不仅采珠有进步，竟然连智商都大涨，说明这块对你来说简直是个宝地，将来把家搬到这附近来好了，没准有朝一日你做着梦都能梦到珠子，梦游顺便就把珠子拿了。”
“我觉得这样不行，在这时间长了怕是会产生幻觉……驷爷等等我！”
“我这不是带着你一块走呢吗，你看蟹祖那么鲜艳的大壳子都快看不见了，抓紧跟上！”
“不是，您，那您别拽我尾巴啊！”
……
两人一路前行，终于赶上前面的大部队。
眼前巨大的蚌壳已经被重新起开。因为身处蚌墓的中区深区交界，所以周围放眼可见的蚌壳皆是直径两人身高大小的，且大多已经石化，所以盖子在打开的一瞬间便早已断裂，就算再盖上也就是仅仅“盖上”而已。
万俟镜偷眼看前面诸位长老正在对面前的珠尸双手合十行礼，自己也有样学样。
礼毕，万俟麟指挥众人按照曾经族内书籍上的记载一步一步的行动：
先是小心的，尽可能不伤害“珠尸”本尊，将尸体与壳体分离；
然后是把尸体放在一边，两三人掩住口鼻进入墓室内查看，有无古籍或者壁画文字的记载；
最后是在墓室的各个角落将随葬品收集好，只取走一两样，而且这一两样通常不是变卖而是放在族中作为镇族之宝——剩下的通过简单清洗放入他们早已准备好的箱子之内，作为对打扰墓主人的赔礼。
……
南海鲛人族的人一边忙碌着，蟹祖便在一边打量那个珠尸。
“奇怪……真的奇怪，这个娃娃，我咋觉得那么眼熟，”蟹祖围着珠尸转了好几圈，但是想不起来这到底是谁——毕竟他活的太久了，“我之所以喜欢你们族，是因为你们不会对蚌墓产生过分的破坏——这要是别族人，估计早就把珠尸拿走卖钱去了。”
万俟麟负手称是，眼睛余光不住的往万俟镜这边飘，发现后者又不知在发什么呆。
干活的人很快出来了，开始跟万俟麟汇报。
“看起来是曾经的某族祭司，而且是‘圣女’——但是怎么会有雌性鲛人呢，这不过是个长相清秀的普通雄性鲛人罢了，”他目光落在一边的珠尸身上，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神色，“而且好像‘圣女’是一胎双生，这个似乎是‘姐姐’，刚巧了是鲛人，就是不知是东、黄、南哪一族的先祖。”
万俟麟转身朝那珠尸望去，心中不由得也泛起同情。
他知道远古时代的血腥凶残，几方霸主都是掀起过整片海域战争的枭雄——自然这个“姑娘”肯定非自愿，而是作为陪葬而埋骨。
对于他们海洋生物来说，虽然能葬于蚌群应该是无上荣耀，但是他相信，若是可以，这个“少女”肯定愿意葬于亲人身边而非这诡异的“蚌墓”。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走吧。”
干活的应是，但与此同时，鉴宝达人兼一代奸商万俟驷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墓室之中。
“不行族长，咱不能走，”万俟驷对万俟麟大声说，“这有一行小字，看来是这‘姑娘’手刻的……太不清楚而且现在好多字都不用了，只能看个大概意思，也就是她‘妹妹’的墓室里面记载了东海族一些无法告人的秘密，东海一族用姐妹两人的命将这些资料封存……”
“还有这等事？……这不是缺大德了吗？”万俟麟表示惊讶，他无法想象此等残忍的仪式，竟然要用活人来守护那些没有生命的死物，“但是我们并不知道在哪。”
所有人沉默。
他们都是在老师的课上才学到远古诸神黑暗时代的冰山一角，但是万万没想到现实竟然恐怖如斯。
就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万俟驷和沉默了半晌的万俟镜同时开口。
“……在下面！”
第74章
两人话一出口众人皆是一愣。
且别说这蚌壳巨大——就说这多年沉寂在海底连曾经的蚌肉部分都已经钙化【注】变得坚硬无比，就更别提层层垛堞的蚌壳和多年前没准都得追寻到千年乃至万年以前的水草等生物的化石在上。
“……这，要不算了？”万俟驷从墓室中游出，目测估算了一下，然后对万俟麟说，“若是正下方也就罢了，且不知还埋的多深，这工程太大，咱们现在又处于多事之秋。”
万俟麟没有理他，反而抬手召唤万俟镜过来。
“来，阿镜，你来看看。”
万俟镜十分不情愿的来到墓室中央，然后对着一众期待他大显神通的长老们桑眉苦脸。
“……一开始这位在这，我没有感觉以为就是‘他’吸引我来此，结果你们把他移开以后我就发现似乎不仅是‘他’，底下还有东西，”万俟镜在墓室中时不时的摆动尾巴使自己始终处于漂浮的状态而不是跟其他人一样淡定的立于墓室中，“而且底下这个我有点拿不准到底是离我们十分近还是‘气场’强大——我称这些宝物所隐隐散发出来的感觉为‘气场’——上面这个珠尸取走后，我就发现发现‘他’的‘气场’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
万俟麟等人听了他的话以后面面相觑。这实在超出他们的理解范围。
他现在终于隐隐约约明白了为什么老祭司会对万俟镜如此执着……这真的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而且是常人羡慕不来的。
“……但是诱惑太大了，东海一族的秘密——若是有了这个秘密，没准我族将在面对他们族的时候不再被动……”
万俟麟陷入深思，但是旁边万俟源上来提醒他上面正在开战，此时开发怕是非常不合适。
“……标注地点，珠尸——，”万俟麟说着看了一眼蟹祖，后者忙挥舞着两个大螯摆手说老身可不要这玩意，“那就带回咱们族内祠堂，等下一步开会定夺后再决定，若是不挖掘咱们就把墓给人家重新修好了，挖的话就等挖完再送回来。”
……
一行人回到族里，风声早已传到族中每个角落，家家户户都伸着脖子等着看传送中的“珠尸”是什么模样，但是却啥也没看见——因为这些人早就料到这种情况所以提前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