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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弟(26)

作者: 则慕 阅读记录

一道闪电几乎要劈开天幕一般亮起,也照亮了主殿内整整齐齐躺在木桌上的盖着白布的十三具尸体,狂风拂过,那些白布微微掀起,像是有几具尸体很快要坐起来。

容常曦张嘴就要尖叫,容景谦伸手捂住容常曦的嘴巴,另一只手环住她往里头一带,禄宽也麻利地跟上,将门从里头关上。

这未能完全喊出来的尖叫,很快也消失在随即响起的惊雷声中。

容常曦四肢无力,舌头发麻地立在门边,容景谦松开手,低声道:“皇姐,不能引来其他人。”

容常曦的牙齿打着颤,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屋内显然许久没有散气,一股恶心至极的尸臭味几乎要让她昏厥过去,也无法思考面子问题了,只哽咽着说:“容景谦,我要杀了你!居然骗我来这种地方!”

喊完又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她忽地想起上辈子,自己也曾被容景谦骗去那种地方,当时自己也说了类似的话——苍天大地,容常曦自觉重活一世,远甩这几个小屁孩一大截,结果根本是毫无长进,竟还是被容景谦三言两语糊弄来了这鬼地方!

容景谦只将一个手帕塞入容常曦手心:“皇姐记得捂住口鼻。”

容常曦闭着眼,用那手帕捂住嘴巴和鼻子,闻到手帕上淡淡的香气,稍微放心了一点,又听见火折子的声音,她没忍住好奇心,微微睁眼。

容景谦和禄宽一人拿了一根火折子,用手帕做成面纱挡住了嘴鼻,直接掀开最近的那个白布,于是容常曦就这么和一个极为可怕的尸体打了个照面,那尸体极为不寻常地鼓胀着,整个面部好似泡到肿胀,眼口鼻都几乎要被撑破来,舌头也长长地挂在了外头,身上尸斑遍布,像是生霉了的发面馒头。

“呕……”容常曦捂着嘴,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就直接吐了出来。

容景谦和禄宽看也没看她,禄宽低声道:“这个不是。”

确定不是福泉以后,两人又重新将白布盖上,打开了下一个。

下一个好一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容常曦横竖是不敢看了,而屋内气味实在难闻,容常曦忍了又忍,还是将门一拉,冲了出去。

外头风雨丝毫不曾停歇,容常曦也不敢直接出去淋雨,只能站在廊上瑟瑟发抖,天色已全黑,四下寂寂,容常曦扶着肮脏的柱子,勉强止住要吐的感觉,深呼吸缓解着不适,她透过没完全合上的门的缝隙,看见容景谦与禄宽还在翻找着福泉的尸体,因戴着面纱看不见容景谦的表情,只一双微微上挑的眸子在火折下显得分外夺目,他眉目沉静,似并不畏惧这些奇形怪状的尸体,也不太过悲伤,容常曦后知后觉地想到,容景谦此时才十一岁。

他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可怕。

容常曦闭了闭眼,又鼓起勇气去打量这衡玉园,这里实在是看不出半点昔日光辉的模样,容常曦也没办法想象有个受宠的妃子曾住在这里,甚至上辈子,她都根本没来过这里。

主殿外的两根柱子上的朱漆不似大门上的完全脱落了,而是很敷衍地重新上过一层,鲜红的颜色在偶尔亮起的闪电照耀下显得刺目,柱子上还雕着复杂的牡丹纹路,她凝神细看,忽然发现有一朵牡丹的花瓣少了一个角,显得有些突兀。

容常曦伸手要去碰,身后忽然传来容景谦的声音:“……当年那位珍妃,便是惨死在这门前。”

容常曦浑身一个激灵,猛地回头,容景谦不知何时出来了,禄宽也跟在后头,背上抗了一个被白布蒙着的尸体,带着隐隐的臭气,她重新捂住鼻子,瓮声瓮气地道:“什么惨死在这门前?那个珍妃不是难产而亡的吗?”

容景谦不语,容常曦也懒得纠结某个已死的妃子究竟是怎么死的,说:“找到了?真在里头?”

“嗯。”容景谦颔首,看不出情绪,“多谢皇姐……也劳烦皇姐,届时吩咐一声。福泉,我们想单独烧了,留给福海。”

这个容常曦打个招呼就行,确实不是难事,她道:“容景谦,你还没告诉我,二皇兄到底做了什么!”

这满屋的尸体,并没有让容常曦的疑惑消减,她反而比之前更加困惑。

容景谦道:“方才你已经看到了他们身上的伤痕。”

容常曦呆了呆,说:“谁会仔细看这个,我没看到……”

“有的手脚被折断,有的身上有鞭痕,有的是脖颈上一道红痕窒息而亡……”容景谦抿唇,“若我没猜错,应都是二皇兄所为。”

容常曦又愣了半响,才终于明白容景谦的意思,如果容景祺所言不假,这些人是刺客被秘密处决,身上又怎会有这么多古怪的伤痕?

“可是……”容常曦犹觉得不可置信,“你是说,二皇兄虐待他们,甚至致死?”

容景谦不语,容常曦摇摇头:“这怎可能……这里足足有十三具尸体!他,他弄死这么多做什么?这些奴才……年纪都那样小!哪里惹到他了,要轮流受这样的折磨?”

容景谦拿起门边的伞,将雨珠轻轻抖落,仰头看了一眼天色:“雨小了些,我们先出去吧,时辰也差不多了。”

容常曦狠狠捏住他的肩膀:“回答我!为什么!”

“这世上的恶,从来没有答案……皇姐。”

容景谦仍是没有表情地望着她,语气陈恳,甚至有些悲悯,这并不能算是一个让人满意的回答,可容常曦看着他深黑的眸子,却无法再逼问了。

他是有资格说这句话的。

从入宫以来,他也接收到许许多多,毫无缘由的恶,而容常曦更无意中成为了恶意的源头,那么,这又是为什么呢?

容常曦甚至无知无觉,又如何可能找到答案,她也忽然像是明白了——

容景祺只是觉得愉快,只是觉得无所谓,便恣意欺辱那些下人,甚至将人生生折磨致死,死了以后,也并不觉得愧疚,随意丢入井内,再换一个目标……

他们是掌权者,所以他们“可以”这样做,又何必问“为什么”。

殿内的尸臭混着泥土的气息飘散,禄宽红着眼,扛着福泉的尸体立在一旁,福泉被包裹的潦草,隐约可见一只手似脱臼了一般垂落下来,被泡的发白,上头却有几道深深的刺痕……容常曦终于再没能忍住,头一偏,剧烈地吐了起来。

她隐约听见容景谦说:“……珍妃死在自己的衡玉园内,想来也不曾问为什么。”

这偌大的紫禁城里,最不该问的,就是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哼 你们总是抱怨男女主没互动 有互动了你们也不热情嘛!!

这两章不是甜甜的互动吗!

☆、西灵

惊吓过度外加风吹雨淋,容常曦又病了。

她终于深刻地意识到一个事实:容景谦真的是自己的克星,灾难,瘟神。

第一回为了推他下水自己落水去了半条命,第二次不让他扶自己摔了个底朝天,第三次跟他去衡玉园又卧床不起——还不能让父皇知道。

西灵山之行近在眉睫,容常曦已想好了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绝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容景谦去死,但如果她不能去西灵山,那就什么都没有了,之后也不晓得何时才能有这么好的机会。

还有明泰殿被翻了个底朝天,那个碎莲纹的玉镯子也没找着,容常曦越想越是气闷,整日伏在床边咳的要死不活,尤笑等人担忧不已,却又不敢忤她的意思——何况,容常曦自己一个人外出又回来便染上病,这要追究起来,这群没跟她出去的下人一个也落不着好,只能天天给最讨厌苦味的小公主想方设法地灌药,容常曦喝的眼泪直淌,心里头将容景谦骂了九九八十一遍。

去西灵山的前一日,容常曦还微微有些发热,但已勉强能止住咳嗽,不至于在皇帝面前露馅,她是概不见客的,尤笑却说三皇子求见,容常曦只好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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