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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生淮南·暗恋(72)+番外

“不会,我不会。有人回头我会等,有的人我不会了,我不是不长记性的人。”

“对,我也不是不长记性的人。”张明瑞轻声笑。

洛枳低下头,长长的刘海投下的阴影遮掩住了眼睛。

大家都说自己不是不长记性的人。可是我们都在做不长记性的事。

“你就这么恨我?连朋友都做不成?非要报复我?”

“做朋友完全可以接受,其实我已经在这样做了。我没报复你,我只是很正常的拒绝了一个我不喜欢的人,你想太多了。”

许日清完全不是对手。

洛枳拔腿离开。最后听到张明瑞温和而冷漠的一句,“我不跟你玩暧昧,今天开始,就当彼此不认识吧。”

谁也没有错。她只是突然觉得没有听下去的意义了。

她想起在杂志亭前张明瑞帮许日清拿着杂志,许日清双手插兜,在洛枳面前很不好意思,低头微笑不说话的样子。

张明瑞真的看不出来吗。

那时许日清很久很久才道谢,小声说,你老是对我这么好。

而他笑嘻嘻地说,啧啧,你反应真慢。

一句戏言,却错过了千山万水。

“如果错过了太阳时你流了泪,那么你也要错过群星了。”泰戈尔总是说些看似温暖实则残酷的话。

最是微笑虐人心,比如张明瑞,比如盛淮南。

第67章误会是最微不足道的障碍

一个人走在空旷的走廊里,脚步声好像心跳,平稳而寂寥。路过一个窗台的时候,忽然一道阳光射过来——好像是灰白色多云的天空突然裂了一道口子。

仿佛什么神明降临了一样。洛枳抬手遮住眼睛,心头一动,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影子,在褐色杂花的地面上,无言地拉出一道极长的简单痕迹,还有一半投射到了墙壁上,触目惊心。

口袋中的手机在这一刻震动起来。她伸手掏出来,是盛淮南的手机,屏幕上面闪现着,“叶展颜来电”。

第一个念头竟是想起了那天在游乐场看到的短信,彼时显示的还是“展颜”而不是“叶展颜”。

手机在掌中温柔地震动,洛枳不禁嘲弄地想,自己也开始从这种蛛丝马迹中间寻找心理平衡了吗?转脸的时候头发掉进羽绒服的领子里面摩擦着脖子,痒痒的很舒服,她抱着胳膊,手机就一直在怀里抖啊抖。

溜冰场里王子般半跪着帮她穿冰鞋,记得把可爱多的巧克力味道让给她吃,查到火车的到站时间想着去北京站接站,乐事薯片五袋一个系列,会去寒冷的一教自习希冀偶遇她,会在她睡梦中披上自己的羽绒服怕她着凉……

都是盛淮南的小恩惠。

因为太过欢喜,她才把这些小恩惠扩大再扩大,扩大成爱情。其实,都是怪她自己。

从他们第一次牵手,到他莫名其妙的疏远。

从咖啡馆的四皇妃到后海之行,再到那个狼狈的雨天。

从新年酒会之后差点成真的表白,到21个小时之后,她看到他和叶展颜像从童话中走出一样站在她面前,能感觉到的只有掌心中那一枚硬币冰凉硌手。

许日清可以高声谴责,狼狈到不可收拾仍然带有一份骄傲,痛痛快快地质问一声。而她,则干干脆脆吸取教训躬身退出。

洛枳上前一步踏入阴影中继续前行,叶展颜的电话戛然而止。

好像从来没有那份斗争和澄清的心意呢。她想起后海的车夫。

不解释,不纠缠,是不是真的就不会落入那个因果?

洛枳悄悄回到自习室,盛淮南已经坐在里面了。他的位置对着门口,洛枳刚一进去他就能看到,然而他并没有抬头,只是皱着眉头奋笔疾书,十分专注的样子。

高一自己努力学习想要跟他一较高下的时候,每天用很长时间K书,但是大部分时间都不专心,先天习惯性走神。

这就是差距吧,一个人,学习能学到老僧入定的境界。

她绕了一圈才走到他背后,脱下羽绒服,轻轻挂在椅背上。盛淮南才惊醒一般回过头,看到她,轻声说,“你回来了。”

她低头细心地把袖子下摆塞进口袋里防止拖到地上,没有看他,点点头说,“谢谢你了。刚才你有未接来电。”

她坐回到座位,把书放在腿上看,低着头。盛淮南掏出手机看过之后,重新放回口袋中,默默看了她许久,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转过身继续看书。

洛枳不自觉地微笑,在他转过身重新开始学习的时候,抬起头去看他。

他身上穿的就是那个传说中跟自己一对儿的深灰色衬衫吧,那天她穿着深灰色衬衫扭捏着走到他面前,满心欢喜地以为,后海堤岸沿线的漫步,所有细细碎碎的对话都是铺向幸福的路上洒下的鹅卵石,她终于不再跟在背后,终于和他比肩。

此刻,那个人就在自己身边。

他伏在桌前,她靠在椅背上,椅子距离桌子有一定距离,所以这个角度看过去,她仍然在看他的背影,左侧的背影。他们所坐的位置正好在窗边,冬日阳光即使没有温度,却仍然保持着夺目刺眼的光泽,薄薄的白色窗帘被拉起来,阳光被过滤后失去了直射的嚣张,化作柔柔的白光弥漫在室内。然而窗帘没有拉紧,仍然露出一道中缝,细细的一线阳光斜着劈下来,正好把盛淮南和他左斜后方形成一线的洛枳连接了起来。

他头顶上方,可以看到空气中飞舞的浮尘。

盛淮南是一道光。

洛枳想起高中的自己,考试前大家都在说自己看不完书,开夜车突击,只有她可以闲闲地翻着课本浏览重点和主线。然而平常的时候她又太过努力,像一根绷得太紧的弦,好像轻轻一碰就能听到利箭发出的嗖嗖声。很多人对她无感——那种无感与对张敏的忽视不同,大家对张敏的忽略带有几分廉价的同情和怜悯,然而对洛枳,那种无感,带有淡淡的敌视和不满。

刻板印象,就像连线游戏。优秀与高傲,寒酸与可怜。众人远观,远观不需要大脑。

相比她不懂收敛的锋芒,是什么让盛淮南灿烂夺目而又不灼伤别人?

洛枳看着白色纱帘,忽然明白了。

好像美丽的百合形状的落地灯。磨砂的白色灯罩,打散了所有的锐利。

锐利的光射入水面,水底升腾起温暖,暗流潜动,水底的人抬头看到的是摇曳恍惚的一片光彩,不会追究太阳究竟有多热。

阳光下的盛淮南留给洛枳一个如此蛊惑人心的侧面,完美的下颌线,挺拔舒展的双肩和脊背,专注的姿态,甚至连笔尖下的沙沙声都不同。

可惜她不是呆在水底的人。她和很多因他而失意的女孩子一样,是挣扎着浮上水面看太阳的人,是仰起头不知死活的人。

因为仰视,太阳才如此耀眼。耀眼到被刺盲仍不自知。

灼伤的青春,也值得骄傲吗。

正在她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时候,盛淮南忽然没有预兆地转过头看她。

洛枳的目光并没有躲避,她平静地跟他对视,如果眼睛真的可以讲话,那么她已经用最平和的方式告诉了他一切。她和他有过很多次对视,聊天时候忽然沉默,目光相接让她脸红地躲避;又或者某个雨天,她穿着粉红色的hello kitty雨衣,泪眼朦胧胸中愤懑不平;又或者是那个初冬寒冷的夜里,橙色的灯光下,他怜悯的眼神。

这次好像不一样。

他欠她一份心有灵犀。所以他不会读得懂,她眼睛里面有自己也读不懂的东西。她曾经无数次地跟随着他穿梭在早晨一明一暗光影交错的走廊里面,无数次地想象,如果此刻他回转过头,她会不会突然心事败露落荒而逃?

依稀还记得,他第一次回头,其实是在那个柿子落下来的时候。

她的确落荒而逃了,高中时候的预想如此富有自知之明。

然而今天,她没有逃走。甚至目光没有偏移哪怕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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