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再看那份清单……
果然。
1.愿众神之巅风调雨顺, 沉楼少乱发脾气降暴雨。
2.蟠桃园大丰收，百花园百草园花草妍丽。
……
阿婴嘴角抽了抽, 斜眼看素澜：“阿娘, 你们神族是有强迫症吗？整天不是风调雨顺, 就是蟠桃园大丰收——而且这里面有逻辑问题，风调雨顺了自然仙果大丰收。”
素澜一怔，拿起纸张吹了吹墨迹, 笑道：“你一说，我才发现……自小写顺手了，那时我父皇特别爱吃桃子，所以总惦记着，现在有点改不过来了，习惯每次都把这两件事放在开头。”
想了想，继续写下去。
3.神魔两界和平永存，不起烽烟。
4.亲人平安，上天福泽众生。
阿婴看了会儿，自己也提笔开始写。
素澜停下笔，好奇地看了眼他歪歪扭扭的行文：1.阿婴和娘亲身体健康，永远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看不完的热闹乐子，玩不过来的稀世奇宝。2.父王早日得老年痴呆症，省的成天敦促我读书……
素澜啼笑皆非，咳嗽了几声，不让自己显出笑意，严肃道：“阿婴！你乱写什么呢？”把他写的条子抢过来，揉成一团扔了，瞪他：“你父王瞧见了，饶不得你。”
阿婴压根没放在心上，丢下笔：“换你，你不烦呀？”他轻哼一声，学他父王的口气，皱起眉头，一根手指头戳母亲的前额：“阿婴，我布置给你的功课，为何你敷衍至此？几月来毫无长进，怎能担起我青龙族太子的重任？你这般作为，他日上战场，岂非轻而易举就叫魔族捉了去，烤了来吃？”
素澜摇头，不疾不徐道：“他才不会说最后那句话。”
“可他前头的都说了！”阿婴鼓起腮帮子，双手抱胸，生气了一会儿，去摇素澜的胳膊：“阿娘，他很烦呀，你叫他不要总来烦我……”
素澜抬眸看他一眼：“如今神魔两界休战，魔族信守承诺，未曾来犯。你父王闲下来，自然将时间花在你身上，不然能怎么样？他没有娱乐爱好，就晚上读上一个时辰的书，偶尔陪我看个电视。”
阿婴摆摆手：“那就给他找点事，虎王前阵子纳了个小花仙，你也叫他凑个热闹。”
素澜挑眉：“有你这么害我的吗？”
阿婴叹了口气，跳下桌子，装老成的背着双手走动：“唉，宫中那帮史官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后宫事宜记录起来也太轻松了。以前，那就是——帝独宿龙宫，现在变成了——帝宿于凤宫，死活撵不走。”
王后宿于凤宫，帝宿于凤宫。
王后宿于东宫，帝宿于凤宫。
王后留宿帝宫，帝……还是宿于凤宫。
素澜不管他，又开始埋头在清单上添砖加瓦，一边闲闲道：“你成天关心这等琐事，回头他又骂你。”
蓦地笔下一停，墨水洇开。
素澜眉头轻锁，不曾留心，招手唤来阿婴，说道：“寻个小盆子来。”
阿婴听话，问侍女要来一个小铁盆，奇怪的看着母亲又开始翻箱倒柜，东找西找，最后不知在哪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本破破烂烂的小册子。
素澜松了口气，随手把小册子扔进铁盆中，施了个小法术烧了。
“等等！”阿婴小胖手一挥，顿时火熄灭了，他蹲下身，去翻那本烂得不成样子的册子：“这是……当年你给他选妃用的花名册？”
素澜点了点头，催促道：“快让我烧干净了，等下叫你父王瞧见，又要使性子。”
阿婴嗤笑：“这里面的许多人，早成亲了罢？”
素澜答道：“当然，九万年了。”
阿婴撇撇小嘴，又翻了几页，漫不经心问道：“阿娘，当年他很生气吗？”
素澜叹息：“不止是生气，是龙颜大怒，只是那时我都不明白他在气什么。你也知道他年纪本来就大，一般不都盼着老来得子吗？姑姑劝我给青龙族生一个太子，他又不跟我生，那我自然想着给他娶妃，谁知会惹怒他。”
“老来得子……嘁，也没见他有多稀罕。”阿婴不屑的很，哼哼了两声，又笑了起来，对母亲添油加醋道：“阿娘，你可知道他是怎么跟我念叨的？”咳嗽一声，便开始装他父亲的语气，又伤心又凄凉：“我将真心奉上，你不要也罢，为何……却要这般折辱？我既娶了你，心愿已了，怎可能另娶他人？难道……你宁可苍龙王宫有了那些莺莺燕燕，使我分心不见你，你好日夜思念那人么？罢了，如今说这些有何意义，你总是恨透我了……”
素澜愣住，半晌才道：“他真那么说的？”
“可不是！”阿婴皱起小鼻子，实在嫌弃他父亲，又道：“还不止呢。那七天七夜，你受了惊吓，生下我后，一度身体虚弱。他又整夜碎碎念，说什么……早知这样，那时候该多灌你两口龙血，可你怎么不喝呢？是了，你厌恶我，自然不想喝我的血——”
素澜脸色一白，忍无可忍的打断：“我便是不厌恶他，也不喝他的血。”无奈的长出一口气，在椅子上坐下，喃喃道：“哪天他听说了龙肉滋补，是不是还要割肉炖汤了？”过了片刻，又觉得心疼他，便想先放一放手头的事情，去外面等他从帝宫归来。
还未起身，忽听阿婴甜腻腻道：“当然了，长离太子多斯文优雅的人，谁像那条蠢龙，脑子里全是茹毛饮血的野蛮思想。”
素澜立即听出他语气不对，后背有些发凉，回头一看，果然见龙王寒着脸站在门口，不知在那里听了多久。
阿婴一个闪身想溜出去，叫道：“你跟阿娘计较，别来找我麻烦——”
可话才说到一半，整个人被龙王提在手中，圆滚滚的身子在半空中挣扎：“你放开我！偷听老婆儿子讲悄悄话，你有理了？就这点出息！快放我下来！”
龙王容色冷如霜雪，低眸看了眼盆中烧了一半的花名册，单手抓着阿婴，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素澜追了几步，见他不回头，只好悻悻然作罢。
又想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聪明过了头，坚信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至理名言，有好事第一个来，有坏事第一个开溜。
夜深了，龙王还没来，素澜想来想去，今晚也没什么大事足以让他耽搁，估计他还是在生气，便叫宫里的女官去请他，特意交代：“……语气软一点，知道么？他若是看起来容颜冷酷，你就……额，就说本宫知错了，正在痛哭悔过呢。”
凤宫女官：……
隔了一会儿，龙王总算来了。
素澜斟茶递上，瞧他眉眼间余怒未消，小声问：“阿婴呢？”
龙王抬眸，淡淡道：“你担心我打他？”牵起唇角，笑意带着几分自嘲：“是了，在你心里，我就是动辄体罚动粗的蛮夷。”
素澜叹了口气，将茶盏放下，低眉一笑，软软道：“好酸呀～”
龙王冷着脸，移开目光。
“我何曾有那样的心思，阿婴怕你抓他回东宫教训，所以蓄意把祸水往我身上引，你自己儿子的性情，你不清楚吗？”素澜娇软的身躯坐到他腿上，双臂攀住他的脖子，鼻尖轻轻蹭了他一下，柔声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嫌你野蛮了？当真瞧不上你，就该学我怀惜姑姑——”停顿片刻，心中默念几句姑姑对不住，改天送你几样价值连城的宝贝，一边附在龙王耳边，悄声道：“——床上挺尸装咸鱼，还非得拉灯，懒得瞧你一眼。”
龙王的耳朵慢慢红了起来，拧眉道：“怀惜连这等夫妻间的私密之事都——”
“你可别乱怪罪人。”素澜挑起眉，轻哼一声：“我姑姑那么好面子的人，怎会胡言乱语？那都是虎王的一把嗓子……他一生气，说起话来都像在练虎啸功，整座王宫的人都能听清。”
这段话说完，素澜抱住他，在他耳旁轻轻吹气，调笑道：“我待你不好么？沉楼，你扪心自问——在外头也就罢了，在宫里，我见了你都是忍不住上手的，都快坏了我在阿婴心中的光辉形象，叫他以为我本性风流了……我还对你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