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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皇帝的白月光(69)

难怪……难怪他当初说的是‘江姑娘’,而不是‘晚晴’。

他从一开始就有完璧归赵之心,在他死后,把她原原本本的还给他的七弟。

江晚晴的脸色微微发白,手指颤了颤,一时觉得这想法荒唐,一时又觉得惊心。

世上当真有这种人么?

他算计了一辈子,算计了所有人,连死后的事情都一早安排下,他的人生是一局棋亦是一出戏,幕后操纵者是他本人。

偏偏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会重生。

她摇了摇头,笑自己想太多。

……应该,不至于吧。

福娃睡熟了,小嘴微微张着,睡颜天真无邪。

江晚晴让他躺在床上,给他盖了条薄被,起身走到桌前,从怀中摸出那一封绝笔信,展开来。

研墨执笔,却不知如何改动。

她沉思良久,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定要杀凌昭的理由,最终只能长叹一声,勉强又写了一段话。

中心思想粗略概括,就是:

他说的没错,她对他的确旧情难忘,但怎么说呢,她好歹是旧时代熟读三从四德的贞烈先锋,既然嫁过人,清白之身给了别人,那就不能有二心,他总对她动手动脚,怪不好意思的。

她自知身为一介弱女子,八成杀不了他,反而很可能死在他的手下,这样也算求仁得仁,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他走他的帝王道,她过她的奈何桥。

请皇上记住曾许下的誓言,所有怨恨归她一人,不迁怒旁人。

江晚晴放下笔,满意地吹干墨迹,重新收回信封中,随身携带。

接下来一连大半个月,凌昭都不曾踏足西殿,即使他来慈宁宫向李太后请安,也不曾顺道过来一趟。

喜冬为此感到忧心,几次暗示江晚晴,她太不主动了,平时也不会对皇帝表示关心,长此以往,只怕寒了皇上的心。

江晚晴毫不在意,三言两语带过。

凌昭不来,说明她不作天作地吸引眼球,他的初恋滤镜正在慢慢淡去,等她最后放一把火,白月光就会变成米饭粒了。

她开始忙着准备后事,将自己的珠宝玉器,今天送一点给宝儿,明天赐一点给喜冬,又把最珍贵的几样留给了即将入宫的江雪晴。

对容定,她原本留了上千两的银票,可还没递出去,少年眼尾淡扫,唇边的笑带着几许轻讽:“姑娘想用这个打发我?”

江晚晴便很有些窘迫,他一向是看不上所谓凡尘俗物的,银子是俗物中的俗物,可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的身份,钱财实用啊。

她劝道:“你且留下,万一能派上用场——”

容定深深看她一眼,又笑:“多谢姑娘恩赏。”说完也不拿,转身就走,离去时不复从前温和的眉眼,几乎是冰冷含怒的。

江晚晴差点伸手揉揉眼睛,以为看错了。

先帝很少在人前动怒,他什么都藏心里,不流露于表面,即使处死罪臣之时,也总带着冰冰凉凉、叫人毛骨悚然的笑,而不会拉下脸,给人脸色看。

他……生气了。

可她能怎么办呢,她自己都快挂了,夫妻一场,留点纪念品,他又不要。

将近二十天后,一日清早,外面来了个小太监,尖声通报:“宛儿姑娘,皇上正往这边来呢。”

江晚晴点了点头,振作精神,手指摸到枕头底下的匕首,稍稍定下心。

那小太监前脚刚走,殿外便响起‘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喊声,江晚晴站起身,想了想,又坐下。

凌昭还是老样子,一进来必然遣退随从,随手关门。

他身穿墨色的常服,长发束冠,看着竟比上次见面还显得清减,想来这些天是真的很忙。

江晚晴难免不安,动了动唇:“……参见皇上。”

凌昭一怔,剑眉轻抬:“怎么气色不好?”

他走过来,俯身看她,声音不由柔和下来:“这么多天不见,想朕了吗?”

江晚晴紧张地摇摇头。

凌昭也不在意,笑笑,见她一只手紧握成拳,大掌便覆了上去,随即拧眉:“手这么凉,到底怎么了?”

江晚晴咳嗽了声,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道:“……窗下有只老鼠。”

凌昭啼笑皆非:“就因为这个?”

他抬起一指,点了点她额头,起身向窗边去,四处探查一番。

江晚晴摸出枕头底下的匕首,藏在背后,悄悄靠近他。

凌昭忽然回头:“没见老鼠。”

江晚晴吓的倒退几步,讷讷道:“有的,你……你再找找。”

凌昭笑了声,转身又去找,随口说道:“本想等事情有了结果再来找你,只张远他们不是百般拖延,就是尽出馊主意,最近才有了些眉目。”

他始终没找到那莫须有的小动物,调侃道:“这么怕老鼠,不如搬来朕的养心殿,保证不会有蛇虫鼠蚁——”

一边说,一边回头。

就在这一瞬间,江晚晴突然出手,匕首刺进他胸膛,刀尖没入一小截。

扎人和扎枕头的感觉到底不一样,她的手不住地发抖,远比料想中的力道要轻,可到底是刺中他了。

他的衣服是墨色的,看不见有没有血涌出。

可是真的刺中了啊……

然而,时光凝滞,定格在这一刹那,四周的景物静止了,他们也像静止的两尊石雕。

什么都没发生。

为什么什么都没发生?

窗外,响起鸟儿清脆的鸣叫声,听在耳中,却更像一群乌鸦振翅飞向天际,嘎嘎嘎,嘎嘎嘎,散落一地黑漆漆的羽毛。

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江晚晴震惊地抬头,见那人的眼睛都没眨一下,表情更是纹丝不动,双唇颤了颤,失声叫道:“唉呀,你怎么没反应啊?”

凌昭挑眉,反问:“你想朕有什么反应?”

对方一脸将哭未哭的表情,他摇头叹息,牵起她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放在他胸口,一寸寸挪过去,直到柔嫩的指腹之下,不仅是他坚硬紧实的肌肉,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一下又一下,那般沉着有力。

他的神色淡淡的,眼眸平静如千万年死寂的湖底深处,不带丝毫波动:“下次真想杀人,记得往这里扎。你刺的位置,最多不过留点血,太医院又不远,包扎一下,死不了人。”

江晚晴骇然瞪着他,手里还握着那匕首,往前也不是,拔出也不是,进退两难。

凌昭低眸,看见那匕首的刀柄,忽然轻轻笑了一声,神色舒缓了些:“这是朕送你的,原来你一直留着。”

江晚晴完全无意识的摇头,声线颤动:“不对,不对……你怎么……”

——你怎么不按套路走呢。

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一会儿又变成一片空白,极度的慌乱和惊恐之下,她心一横,拔出匕首,往自己手臂上扎了一刀,这次倒是用力十足,鲜血立刻染红了袖子:“你一刀,我一刀,我们——”

凌昭自己被刺没什么反应,可此时一见她袖子上的血,他脸色骤变,血色褪尽,劈手夺过匕首飞射而出,刀尖深深没入墙壁,稳且准。

紧接着,他撕下自己的袖子,冷着脸绑住她的伤口。

江晚晴还来不及作出反应,甚至来不及说点什么,整个人腾空而起,被他拦腰抱住,大步往外去。

凌昭一脚踹开殿门,神情冷厉,容色苍白,失去血色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眼底的光便如滴血的刀刃,边走边寒声道:“传太医!”

江晚晴这才意识到他是要去太医院,不禁开口:“皇上,伤的是手,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可他不听,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的模样太过吓人,这一路过去,江晚晴光看路人甲乙丙的表情,都以为自己是垂死之人,还剩最后一口气了。

更何况,光天化日之下,被皇帝抱着在宫里乱走,成何体统,周围的人看她像看怪物一样,还是濒死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