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据说师尊是魔头(28)

作者: 一只疯兔子 阅读记录

寒净站在滔天的火焰中,呆呆地看着眼前两具焦黑的尸体,热腾腾的雾气不断模糊了双眼,挂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沉甸甸的挂着他的眼皮,拼命的想让他闭上眼睛。

可寒净已经忘记了如何闭上眼睛。

他站在炙热的,讨厌的火焰中,脑子里是两张鲜活的脸,面前是两具脆弱的尸体。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死亡,而且是认识的人,即便只有两面之缘。

即便只有两面之缘,他也记得掌柜的笑眯眯地问他枣糕味道如何的样子,也记得淑娘脸上沾着面粉笑的样子。

即便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他也记得他们的声音,他们的样貌,和这间小小的翠竹斋被枣糕浸染的清香。

死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脑子明明记得的东西,却像是假的,像是自己的想象,像是这世间从未存在过。人类是这样脆弱的吗?天上的星星,地上的火焰,山上的大石,河里的水流,都能轻易的颠覆生死。

小竹笋的笋尖源源不断的渗出水珠来,浸湿了寒净的衣衫。寒净抱着他,在熊熊的火焰中,大乘修士强悍的肉身觉得有点冷。好像有风吹过,无视烈焰与水纱,穿过了小竹笋的眼泪,拂起阵阵寒意。

寒靳忍不住把寒净按进怀里,蒙住他的眼睛:“别看了。”

寒净的眼睛,应该是温和的,柔软的,天真又坦诚的,他的眼睛应该是自由流淌的泉水,穿过林荫与草地,穿过高山和森林,潺潺不休,活力四溅。

寒净的眼睛不能是这样呆滞的,傻愣的,就像泉水撞上了山壁,变成一汪被困住的死水。

寒净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好半天才呆呆地去扒寒靳的手指。寒靳固执的捂着他的眼睛,不肯让步。火焰四起,水不能灭,术不能控,他只能尽力让寒净不要看到这些,这些明明人世间常见的生老病死和意外,这些人世间常见的别离和遗憾,他尚且希望寒净永远不要知道,不要明白,不要体会。更何况,这火如此不正常,这又怎么可能是一场单纯的意外。

那些阴谋诡计,夺人性命的肮脏事,他不舍得寒净懂。

人心,他不舍得寒净懂。

作者有话要说:

外公年纪大了,最近不能自主下咽了,一家人在讨论是插胃管还是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听上去很残忍,可是人力真的到此为止了。人的一生是注定的,如果死亡是个悲剧,每个人的结局都是注定的悲剧。不管你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还是可翻江倒海的大乘修士,都没有办法对抗宿命。

第21章 为师很难受

“走水了,救火啊!”伴随邦邦邦三声打更声,街道上开始传来呼喊,在寂静长夜引起一阵喧嚣。

火焰外开始有人群聚集,一桶桶水泼在火上,火势开始急剧蔓延,隐隐有一名女子的叫声:“凤凰火!”

小白羊抬头四顾,化作人形,妖气横生的脸严肃起来倒也有几分沉稳,他从乾坤袋取出一只巴掌大小浑身通透的玉葫芦,拧开葫芦口,葫芦无风自动,稳稳升上半空。小白羊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葫芦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头下脚上,倒出一道细细的水流,眨眼变成瀑布,向遮天蔽月的火焰滚滚而下。嚣张的火焰遇到瀑布顿时没了气势,转眼间就被挤成一团,不甘地彻底消散了。

街道上提着水桶和各式乘具的街坊俱都一脸茫然的看着火焰里出现的三人。

小白羊回手收回玉葫芦,揣进乾坤袋,看看被寒靳蒙住眼睛的寒净,叹了口气。

凤凰火一灭,小竹笋就立刻从寒净怀里跳下来蹦到王家父女身边,地面已经焦黑一片,布料与尸体表皮的灰烬混在一起已经难以区分,被不知何处来的微风一吹就散开一地。小竹笋笋尖蹭蹭掌柜的,又蹭蹭淑娘,只蹭到整个笋身一片漆黑,没得到半分回应。小竹笋躺在王家父女中间,笋尖默默地渗出水珠,他已经被打回原形,失去了变化人形的能力,身为植物,没有发音的器官,原形连说话都做不到,可他即使说不出话来,寒靳和小白羊却仿佛能够听到这只小竹笋精呜咽的哭声。

“妖怪!妖怪!”救火的人群中传来一声苍老的叫声,“妖怪杀人了!”

寒靳回头,漆黑夜色,先前救火的人都没有带火把的必要,此时才陆陆续续点起火把,模模糊糊看到小竹笋左摇右滚的样子,在那声“妖怪杀人了”的带动下,都是一脸惊恐。

这世界纵然有可移山填海的修士,到底还是本本分分的普通人居多,修士对他们来说是由人得道,是向往是羡慕是追求是神仙,而世间精怪千百种,却全都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异必有害,害必避之。

其实这世间万物,不过是你吃我我吃你,人吃野兽,妖精吃人,实在是最正常不过的自然之理,只要人类仍然吃肉,便无理苛责野兽吃素,但人类永远自视过高,视自己为万物之长,万灵之首,地位无可撼动,断不能接受自己成为野兽的食物,所以妖怪一定要有通行证。通行证代表的意思是:汝等低贱妖族,岂可横行人世。

而在这样惨烈的现场,妖一旦出现,无论是否无辜,一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别无他因,只因为,他是妖。

他是妖,他出现在这,就是最大的错误。

小竹笋尚且哭泣不能自已,街道上的人类已经纷纷举起手边一切趁手的工具,甚至那没有武器的也举起救火所带的乘具,小心翼翼地看着小竹笋,虽然只有窃窃私语的交谈,可那一张张火光照亮的脸上,分明是群情激愤。

寒净总算扒开了寒靳的手掌,他看了一眼王家父女俩的尸体,视线落在不断在两具尸体间来回奔波摇晃的竹笋身上,心中的滋味从未体会过,竟难以形容。他伸出手,捞住小竹笋,小竹笋抬起笋尖愣了一下,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蹭着寒净的手往尸体上带。

寒净的手却伸不过去。

“对不起,我救不了他们。”寒净攥着拳,五指因为用力线条紧绷骨骼分明,他喉咙仿佛被什么锐利的东西堵住,说话都觉得有点疼,“他们已经死了,你知道什么叫死了吗?”

小竹笋笋尖向王家父女歪了歪,又歪向寒净,左右摇了摇。

寒净蹲下身,看着小竹笋,轻声道:“死了就是,他们搬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你该回竹林了。”

小竹笋拼命左右摇晃笋尖,向后蹦了几步,退到王家父女之间,不动了。

寒净伸手要去捞他,小竹笋固执的跳开,站在淑娘身上。

街坊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忽然,一道冷冽的声音高高响起,脱颖于所有窃窃私语,嘲讽与憎恨根本不屑隐藏:“各位可都是有眼不识泰山了,这三位,穿蓝色长衫的是霞蔚宗平波峰峰主寒净,背一把剑的是前霞蔚宗宗主寒净之徒寒靳,穿白衫的想来就是原画阁长老现为寒净本命神兽的游临水了。寒净寒峰主之名,各位都有耳闻吧?”

人群中顿时整齐的沉默了。寒净之名,即使不修行的凡人,也能从那修士流传的故事中听闻一二。

寒靳看着说话之人,几乎控制不住胸中的怒火:“你这邪修!我和师尊救你性命,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去邪衣着整洁,与鸟鸣浦的女修们站在一处,面带假笑,恨声道:“没什么意思,只是看有人竟然不识三位高人,略为介绍一二。”

鸟鸣浦的女修们看着蹲在地上对着小竹笋伸出手的寒净,个个秀美紧蹙,低声交谈着什么。

而除了鸟鸣浦的女修们,其他人都是一惊,悄无声息的离去邪远了许多,把这一个邪修一群女修的奇怪组合让了出来。

寒靳知道寒净的名声早就已经彻底坏了,此时在现场,再报着清者自清的态度什么也不说,只会让寒净身上背上更多的流言,他狠狠地瞪了去邪一眼,高声道:“小竹笋是王家翠山上的妖精,是王掌柜的义子,王家遇难,他为了保护王家被打回原形,因我和师尊与小竹笋精和王家有过一面之缘,小竹笋慌忙中去客栈求助,我们才随着小竹笋一起前来,可王家父女早已身亡,回天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