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饺子铺的跛脚男人(16)【CP完结】

作者: 杭八桥 阅读记录

换句话说,他连同性恋这个词儿都不知道,他听见的称呼叫二椅子、神经病、卖屁股的,没一个能跟程水那样的人沾边。

那就叫喜欢男人的男人吧。

严庆生捻了捻口袋拉链头,把手插进去揣着,肚子上的热度散不出去,焐得他两只手热得发胀。

就算……就算程水喜欢男人,也不该看上他啊。

严庆生把那条病腿往后面藏了藏,程水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根本不是问题,他严庆生就算变成女人,难不成就能心平气和地跟程水在一块儿了?

他又老,又跛,穷困潦倒,也没文化,更毋论有什么姿色可言,严庆生担忧地想,程水要真想和他有点什么的话,是不是得攒钱去趟医院查查。

但即便是这样想着,一想到有针尖儿大的可能程水确实喜欢自己,他的心都快要撞出来了。

羽绒服十分暖和,就像有时一大早他在程水怀里睁眼时一样。两个男人睡那么窄的床,肢体接触乃至搂着搭着都不意外,严庆生此刻回想起来,一切却都变了味。

他从上到下都被羽绒服裹严实了,仿佛是程水把他整个人拥住,严庆生飘飘忽忽地瞎琢磨,要是程水现在这么搂着自己,他能接受吗?

三十七岁的老男人严谨而纯洁地拷问自己的内心。

……能。

就如同那个吻,会紧张,会不自在,心跳的飞快,想躲开,但亲上去又恨不得时间就此停驻。

程水喜不喜欢他尚未成定论,但严庆生悄悄蜷起棉鞋里的脚趾头,绝望地发现,自己好像喜欢程水。

这一晚,程水睡得甚至比严庆生要好些。他中间醒了几回,天黑漆漆的时候合眼就睡,等最后一次睁眼,瞧着能见天光了,便小心从厕所出来,抹了脸,不走货梯,改走消防通道,一路畅通地出了楼。

中午吴小思拉他一块儿叫外卖,说是外卖,其实也就是周边饭馆自己印的菜单,老板腾出手来就给送,附近熟客不用加钱。

程水扫了眼上面的价格,平心而论确实不算贵,一些家常菜,沾荤腥的十块八块,全素的四五块钱,他们两个人合起来点一荤一素正好。

程水想了想,说行,不过我拨一半儿,回家一趟。

吴小思眨眨眼,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看的程水直想叹气,他来到这个城市,没来及深交什么朋友,推心置腹全给了严庆生,师父还在的时候就总告诉他,跟人打交道忌讳交浅言深,言传身教这么多年,程水这套学了个十成十。

何况他跟生哥的事儿,尤其不适合往外说。

韭菜炒鸡蛋,青椒土豆丝,这两样都是快手菜,吴小思打完电话,才包了十来束,饭菜就到了。吴小思极为自觉地拿了自己的饭盒分走一半,程水拎着剩下那半盒子饭菜就往严庆生家赶。

他暂时确实不打算跟他生哥再见面,中午这个时间段正合适。

严庆生这会儿该在饺子铺吧,天冷了,今天给他吃的大概是白菜饺子。程水打算顺路买点馒头,自作主张地用这些菜换严庆生家的大酱尝尝。

说来也巧,上回那个男人又被他撞见了,正扒拉自家门口的酸菜坛子,有了上回经验,男人彻底没了打招呼的心思。

程水从后面拍拍他:“看见我哥了吗?”

六道巷没什么藏得住的事儿,天不冷时他们每天出巷子,男人差不多开始洗漱,时常坐在客厅,隔着层纱门有意无意地瞅他们。

男人背对着程水,胆气足了点:“你哥不上班还能弄啥。”

程水得了这么句,心里更踏实了,用钥匙开了门,光明正大地把东西摆桌子上,四下转悠,羽绒服在绳子上挂着,鞋子倒是被穿走了,杯子也不见了。

看来还不算糟糕,起码严庆生对他送的东西没什么排斥。程水轻车熟路找出酱罐子,吃完他的馒头,把门口的本子和笔都拿下来,翻到最后写了几个字,就搁在菜旁边,他又去上班了。

大后天是双十一,吴小思得值夜,正愁一个人无聊,程水跟黄老板张口,他跟着吴小思一块儿,也好学点东西。

黄老板点点头,程水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他起码三天不用睡厕所了。

严庆生魂不守舍一整天,擀着皮儿惴惴不安地猜测,天这么冷,程水今晚会回来的吧?一会儿他又想,程水不攒老婆本的话,身上的钱也够寻个住处了。

今天的饺子包的实在不怎么样,下了水一锅能破好些,严庆生不出意料地得了老板娘一顿骂,他也没心思听,认错认得又快又诚恳,结果下一锅也好不了多少。

这一天,严庆生被扣了10块钱。

严庆生提着新袋子,装好新水杯,听见这个消息毫无波澜,点点头回家了。

十块钱对于严庆生来说,是笔不小的数,他竟不觉心疼,只想着早些回去,看看家里还有人没有。

家里自然是没人的。

严庆生虽然看见窗户黑着便猜到了七八分,还是忍不住一颗心直直坠了下去——程水这是铁了心要住外面了。

分家这个词极其自然地出现在他脑海中,他甚至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程水要跟自己分家了。

下一秒,他看见了桌子上的东西,惊得心脏猛然定住,一根神经拴了,不上不下地悬着。

程水来过。

严庆生忽然间就笑了,止不住的那样,甜丝丝的东西一点点往外渗。屋里就他一个,自己仍是不好意思,抿着嘴,跟开花儿了似的。

开了灯才发现旁边还放着小本儿。

他把纸页翻得哗啦啦地响,前面翻了些,不耐烦了,又从后面开始,歪打正着瞧见了程水写的东西。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程水的字。

“哥,中午我吃了一半,晚上冷,热了吃。”

没写什么废话,主要是程水水平不够,再写点想说的话,恐怕就要遇上想不起来的字了。

严庆生沉浸在他弟弟还是记挂着他这个哥的甜蜜与喜悦当中,或许还掺杂着点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他不知道这个原因,只当是程水别别扭扭不想透露自己的情况,可他不说,严庆生忍不住。

这个记事本是他唯一可能和程水联系上的方式。

严庆生从昨至今发酵了一肚子的问题,临到提笔却开始瞻前顾后,他总怕直接提起昨晚,程水跑的更远了,想了想,只问了他一句:“晚上冷吗?”

写完后,他把本子又挂回钉子上,依着程水的话,难得舍得多烧煤球,既喜亦愁地去热菜了。

第二日晚,他收到了程水第二份菜和回话。

“有的住。”

只是有个睡觉的地方,冷不冷两说了。严庆生阅读理解拔高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硬是从三个字里看出程水蜷成一团的样子,心口一揪,恨不得把被子也能通过记事本传过去。

这种有点儿幼稚的传纸条游戏,两人竟你来我往了小半个月。

程水一直没怎么写过自己的事,或许是不想写,或许也觉得没什么可写的,严庆生逐渐与他产生了一种默契,相互都不去问对方一些与生活状况切实相关的问题。

但程水的话还是日渐多了起来,他大约是去学了些字,因此相较起最开始的电报式留言,内容丰富了许多。

“瓶子里的花耷脑袋了,我后面带新的来吧,哥喜欢什么样的?对了,今天店里新进的花,很好看,我没见过,下次有剪下来的,带回去给哥看看。”

“今天的天气真好,太阳大,暖和,我把被子扛出去了,五点钟我再来收,下个星期更冷了,那被子不行,太久了,还吸了湿气,得换了。”

严庆生默默地想,那他晚上有几床被子盖呀?

“今天店里进了只小猫,看着大概三个月,整个店里就跟着我,走到哪都贴着我裤腿儿,别人碰都碰不到,我一只手就能给小东西举起来。店长给它拨了点儿肉,呆在店里不肯走了,哥,你喜欢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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