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饺子铺的跛脚男人(21)【CP完结】

作者: 杭八桥 阅读记录

程水琢磨半天,那就红的吧,大喜的日子,错不了。

他扯了半匹红棉布,印着龙凤呈祥的纹,老板娘边装边问:“喜事哦?”

程水点点头:“今晚结婚。”

他面上一派正经,奈何心里头藏不住甜,眼角眉梢全是笑。

老板娘愣了愣,诧异地看他一眼,见他不像在开玩笑,回身摸了张红喜字,巴掌大的剪纸,夹在布里装好了。

程水也跟着愣了一下,心里头倏然亮起一盏煤油灯。

这张剪纸点醒了程水,他这么些年,婚丧嫁娶的事儿几乎没经历过,师傅的丧事他都是自己摸索着办了,周围没人会教他这个。

结婚得贴红喜字,他连这个都忘了。

好在杂货市场就有专门卖这些的,他去摊子上挨个看过去,红喜字买了几张,贴门上的,贴窗户的,贴床头桌前的,碎金纸也拿了一包,一扭头看见挂起来的红盖头,鬼使神差地让老板一起包起来。

哪有结婚没有红盖头的呢?

至于到底盖在哪儿,怎么个模样,程水光是在脑海里摸了个边儿,就快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顶着红盖头,坐在床边上,等着自己过来挑开,再……

打住!

程水做了个深呼吸。

不管怎样,这下总算有了点寻常结婚的样子。

出了门,程水转而又去了菜市场,比起杂货市场,这地方显然做起决定来要快得多。做硬菜费时费煤,他便直接切了块卤牛肉,切一半又想起好像办事儿都要吃鸡,又要老板剁了只烧鸡。

两样加起来,又是一百块没了,程水几乎都能看见生哥心疼的表情。

他笑了笑,生哥要是心疼了,他就和他说,傻哥哥,一辈子就这么一回,心疼钱不如疼疼我。钱没了再挣,洞房可就这一晚……

老板哐哐剁了半天,程水差点又把自己给想硬了。

他把菜市场转了一整圈,看了满眼的绿色蔬菜,平复了下心情,手上多了六七个袋子,最后去猪肉摊上切了块里脊,全塞进了车篓子里。

还剩最后一样。

成人用品店里的气氛永远透着一股不可说的意味,程水从外面进去,差点没找到穿着黑袄子窝在柜台后面的老板。

老板记得他,这小伙子长得俊,来问的东西在他们这个小城市里又有点儿特别,程水一进门他就认出来了。

“来啦,就那个?”

程水从小到大,套儿见得不少,但这种店却才第二回 来,他轻轻啊了一声,数出钱来,眼睛盯着后面货架上的一个盒子。

老板把东西给他,眼皮都不抬:“那不是你这样的娃儿用的。”

程水又短促地啊了一次,他本也不是非得研究出个什么结果来,可老板一说,他便闹了个红脸。

他上回来为了问清楚,和老板简单说过情况,没想到老板还记得。

他把那管东西放进口袋,老板揣着手窝回椅子里,慢吞吞道:“好好过,祝福你们。”

程水道了谢,埋着头往外走。

老板在身后又道:“以后来我这拿,给你打折。”

程水什么都没想。

他把车子蹬得飞起,他要回家。

十一点,严庆生从饺子铺出来。

他最近套上了那件羽绒服,一来他拗不过程水,二来已经进了数九天,往常要咬牙扛的寒气今年却似乎扛不住了。人就是这么奇怪,最是孤立无援的时刻显得无所不能,一旦旁边多个肩膀,头一偏就能睡过去。

程水从那次起就常常来接他。每天点一份饺子太奢侈了,于是他便蹲在街对面,眼睛盯着店门,兜里装一把炒米,一粒一粒地数着吃。严庆生一推门,他跟安了弹簧似的蹦起来,喜笑颜开地往严庆生跟前凑,还非得摊着手心,让他也啃一口香喷喷的炒米。

到了六道巷,严庆生推拒得不够真心,程水便拍拍手,背起他往家去。

今天也不例外。

程水依旧蹲在那地方吃着炒米,见了他也依旧那么精神地一蹦,下一个动作却不是直接跑过来。严庆生看他把身后那不知谁家的自行车推过来,顿时急了:“这是干啥,放回去。”

程水却说:“哥,今天我发工资。”

严庆生迷糊:“我知道啊——你要买这车?那也得人家卖啊。”

程水带点儿无奈地吁了口气,先捏了一小撮炒米喂了人。

“你仔细看看这车……”程水声音越说越轻,“这是咱们的喜车。”

喜、喜车?

严庆生心跳漏了一拍,慌忙看过去。

车篓子里亮闪闪的,撒的是金碎纸,车把上用红布包裹着,正中靠左缠着一大朵纸花球,正红色,在风里簌簌地抖着,像一团炙热的跳动的火。严庆生不由自主地伸手在上面摸了摸,程水赶紧道:“之前看见柜子下面收着这皱纹纸,拿来用了一下。”

严母在世的时候,喜欢动手做些小玩意,严庆生想了想,大约也是母亲剩下的。这些死物被他收起来,如今在程水手上仿佛又活了一般。

他没和程水说,却发自内心感到高兴。

程水拍拍后座:“哥,你再试试这个。”

那后座垫又宽又厚,一看就不是外面便宜买来的东西,更何况也没有哪家会用这种布来做。

程水非拉他坐了,“可舒服,我自己都试过的,塞了这么多棉花!”他胡乱比划了下,反正严庆生也没什么概念,他紧张又期待地搓了下手,目光灼灼,“是不是?软不软?”

严庆生坐上面,点点头,脸红扑扑的。

程水上了前座,风把他带笑的话吹进严庆生的耳朵里:“哥,你坐稳了我的车,可就彻底是我的人了。”

严庆生原是侧坐着,闻言立马脚踩地下车。

程水一愣。

严庆生又跨坐上去,屁股在车垫上扭了几下,手不安地抓着两旁:“坐、坐稳了。”

程水咬牙。

他手往后一捞,抓了一只手过来搁在自己腰上,过了几秒,严庆生把另一边也补齐了。

“哥……”程水叫了一声,没往下说。他脚上一使力,车子猛地向前冲了一截,严庆生身子一晃,整个人都撞在他后背上。

暖烘烘的。

程水一开始那下带点儿故意,后面又平稳起来,严庆生挨着他不起来,他便轻轻哼起歌儿。

“哎!开心的锣鼓等噔噔噔噔等噔!……”

严庆生听他这半拉子歌词地唱,靠他后头偷偷地笑。

他一笑程水便发觉了,跟得了糖似的,唱得更来劲儿:“今天是个好日子,嘿!心想的事儿都能成,嘿!”

严庆生终于看不下去,悄悄掐了下他的腰:“大半夜的,小点儿声。”

程水嘴上答应着,手抽空去腰间摸了又摸,把人手腕抓得一阵阵发热。

严庆生着急:“好好骑车!”

程水捏捏他指头,单手扶把,笑着答应,“放心。”

他们到了家门口,严庆生下车,等程水把车子推后面锁好。

严庆生搓了搓耳朵,看程水不紧不慢地掏了钥匙开门。这才过去半分钟,他居然已经开始想念那喜气洋洋的花球和车垫了。

今晚……就这么结束了吗?

严庆生心底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那车子明天大约就要恢复成普通的模样——他还没来及多看几眼呢!

他往屋后张望,程水好笑道:“看什么呢,车子又不会跑。”

“那不一样……”他话没说完,被程水一下子拉进屋里。程水伸手摁亮了灯,截住他的话,“这才是不一样。”

首先是灯光。

程水换了一只新灯泡,能把屋子照得比白日里还亮的那种,但现在他用那红皱纹纸蒙着,像个简易灯罩,于是房间里充满了浅红色的气氛,灯绳一晃,光影便在地上荡漾,带着一股勾人遐想的暧昧。

程水推着有点儿惊着了的严庆生往前走,窗户上,墙壁上,床头上,大大小小的红喜字,映了严庆生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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