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18)
“前些日子东边生异，说是那大水不停地搅动，靠近东海的渔村都感受到了震动，然过去一瞧，却什么都没有，有人说是魔头要现世咯！”酒楼里说书先生还在绘声绘色地讲。
堂下坐着的一人道：“这魔头现世，可怎么办啊？”
说书先生手指一动，“诶，你这话问得可好，前些日子有人在山林里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爪印，一道士听闻前去观看，这一看可了不得！那是麒麟的爪印！此前还有人瞧见过一只通身朱红的鸟，身形庞大，是朱雀啊！”
“麒麟！朱雀！那不是上古神兽吗？！双双现世啊！”
“麒麟现世，好兆头，好兆头啊！”
“就是，瑞兽麒麟，谁说魔头要出来了？我们连麒麟都有了！”
纷纷杂杂的声音传入黎式微的耳，他脚步不停，路过酒楼，行至一家店前，黎式微终于停下脚步，他抬步踏进去。
感觉有人进来，掌柜的一抬头，瞧见他瞬间大喜，“公子！我还以为公子云游四方日后还不知能不能再相见，今日我这也不知晓，没多准备，下次公子前来，一定通知我一声。”
说着，酸梅店掌柜的就把现在有的所有酸梅打包递给黎式微。
黎式微微微点了点头，掌柜的也不在意，反正此前他也一直这般冷漠，“另一个公子呢？怎么不见他人？”
将所有酸梅放好，黎式微道：“他走了。”
说完，他也离开了酸梅店，掌柜的瞧着他的身影，莫名觉得他有些孤寂，不该的，这样一般的人，怎会受这些凡事所累。
从酸梅店出来，黎式微便向着北边而去，等墨黎压下魔性，修契之事便也该做个了结了。
修契不知何时竟已如此强大，此前为了墨黎已耗费太多精血，现下对付修契……
黎式微手指动了动，便是自己做出的祸端，怎么也该自己抗下。
然还未至北边，缉拿黎式微的人便已到了。
一群天兵从空中而过，黎式微从一棵大树之后走出来，正要抬步，他猛然回身，雷毅已站在他身后。
“你的警惕已如此之差。”雷毅看着他道。
黎式微没有丝毫弱势，他身形笔直，淡漠道：“于你而言难道不是好事？”
雷毅顿了顿，“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觉得我能做什么？”黎式微反问。
这次雷毅过了良久才道：“墨黎……”
“今日你便不是来缉拿我的？怎么，雷仙君要违抗天命不成？”黎式微打断他，语带嘲讽。
“现下你不是我的对手。”雷毅直接道。
黎式微看了他一眼，突然一个转身向山林深处奔去。
雷毅脚步向前跨了一步，终究是没有追过去，他望着黎式微离开的方向，没有魔气，他没有感受到魔气……墨黎……
向前逃了很久，黎式微停下，扶着一棵树微微喘气，这次派来的人很多，该想到的，他们怎么会容得下邪魔之源。
黎式微嘴角微微挑起，便是容不下，邪魔之源也已经出世。
一声鸟鸣突兀地在林中响起，黎式微闪身躲进附近的一个山洞，一阵天雷突然在前方的林子里降落，从黎式微的角度，还能看见林子里发出的白烟。
戚鸠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罪臣黎式微，勾结魔道，扰乱天下秩序，现下将邪魔之源交出来，还能念在你有所悔过，放你一条生路！”
罪臣黎式微，将这几个字在心里默念一遍，黎式微神色莫名，他盯着手里握着的长命锁，手指渐渐紧缩。
天兵已经渐渐围拢了过来，他们一点点地排除，逐渐将黎式微围在了里面。
戚鸠在林子里快速穿梭，绕过一片山坡，他眼前一亮，黎式微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狠绝，他突然直冲云霄，三千发丝在空中飘舞，他手里紧握着长命锁，以身为刃，破开天地之间所有束缚。
他的声音响彻在天地之间，“今日我有三问想问问天道。”
“第一问，何为魔？”
“第二问，是魔便该杀吗？”
“第三问，生而为魔，却从从未做过坏事，该如何定论？”
这三问在很多年前，他便问过天道，同样的，天道这次也没有回答。
只是在耳边呼啸的风里，似有人在绝望的大喊：“妖又如何？仙又如何？我生而为妖，从未杀过一人！双手亦不曾有半滴鲜血！你呢？自诩神仙，手下亡灵无数，它们每一个都该杀吗？！”
黎式微闭上眼，嘴角有淡淡的笑意，以身祭天，已将他为数不多的灵力耗尽，他从空中跌落，在靠近戚鸠的时候，突然解开长命锁的禁制，墨黎带着邪魔之源与生俱来的能力直接冲向戚鸠。
一时之间天地大乱，隐藏在山林中的妖怪突然出现，皆缠着天兵，将戚鸠击飞，墨黎毫不念战，他转身叼着已经昏睡过去的黎式微快速地奔跑在山林里。
雷毅赶到之时，已无半点人影，只留一片魔气，他想向那魔气的方向去追，却又被妖怪纠缠，不得前进一步。
第16章
墨黎的脚步渐渐停下，他看着出现在前面的人，本能让他感受到危险，他将黎式微在一棵大树下放好，迈着爪子往前走了几步，张开嘴冲那人呲牙。
乔绥之嘴角笑了笑，威压毫不客气冲他而去，“不记得我了？”
墨黎的爪子往回一缩，他看着乔绥之，眼里有些疑惑。
乔绥之一个眼神过去，墨黎瞬间退后了几步，眼里的疑虑全消，他唔噎了一声，有些胆怯地看着乔绥之，但是依然将黎式微完全挡在身后。
远处有许多天兵的身影显现，邪魔之源出世，各方震慑，无数人从四面八方赶来。
乔绥之冲墨黎道：“回到锁里去。”
墨黎看着他似在思考，最后，他还是乖乖地藏进了黎式微一直拽在手里的锁中。
墨黎的身影消失，露出一直被他挡住的黎式微，乔绥之走过去，握住黎式微的手，将长命锁一按，墨黎的气息瞬间在天地之间消失。
正寻找气息赶过来的众人大惊，随后毫不停歇地向他们冲过来。
乔绥之一把抱起黎式微，脚步从容，丝毫不显慌乱，等众人赶过来的时候，已无半点人迹。
掉进了一个梦，黎式微好像瞧见了许多年不愿去触碰的画面。
年仅五岁的乔绥之跪拜在一尊巨大的佛像之前，双手合十，孩子气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山林间响起：“习天下正道，然而式微有些事不明，今日想问问佛祖，第一问：何为魔？第二问：是魔便该杀吗？第三问：生而为魔，却从从未做过坏事，该如何定论？”
山风吹起黎式微的头发，在佛前等了等，黎式微起身走向在旁边站着的一人，他仰头看着他，眼里是纯粹：“师父，佛祖没有回答我。”
那人俯身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有些缥缈：“世间之事，便都得自己去看，式微若是想知道，就自己去寻吧。”
“自己？师傅……师傅！”
黎式微环顾了一圈，然而这诺大的佛像之前，只剩了他一人。
他在山林里与野兽抢食，也曾被野兽追着当成食物，每次饿到走不动路，也只能挣扎着揪几根野草饱腹。
这样在这片山林过了半年，体力不支的他脚下一空，从山崖边跌落了下去。
再睁眼时，他正躺在一条小河边，黎式微揉着被摔断的腿，挣扎着爬起来，眼前有一个通体黑色的小兽正哀求地看着他。
似见它可怜，黎式微即使腿疼难忍，也一步一步地向它走去，走到它面前，黎式微不由自主地想要伸手碰它。
在即将摸到的时候，突然旁边一个庞然大物蹿了出来，余光瞟见，黎式微被吓了一大跳，他猛地往后退，却又因腿受伤的缘故一时支持不住，直接坐到了地上。
他呆呆地仰头望着身前的怪物，一时连害怕都感知不到了，这是他见过的最大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