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7)
鉴于之前乔绥之在酸梅店门口说的那番话，倒是没有人再过来打扰他们。
一直到了晚上，乔绥之一只手里拿着托盘，另一只手敲响了黎式微的房门，“式微，该吃晚饭了。”
里面黎式微没有回答，乔绥之也不在意，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里面黎式微正坐在床上打坐。
把托盘放在桌子上，乔绥之也没去打扰他，在桌边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开始盯着黎式微看。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黎式微终于睁开了眼，乔绥之立马笑道：“式微来用膳，因逢大水，好些铺子受了潮，这些东西还是我现去催促才做出来的。”
说完，他把手放在饭菜上方，不一会儿，冷掉的食物重新散发热气。
黎式微走过去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他道：“我便是神仙，不需要进食。”
乔绥之将他一直在吃的卤肉放得离他近些，“式微是神仙，但也有味觉，我想让式微尝尝这世间的美食，我便是知道什么好，便想送到式微面前。”
“我倒是瞧着你的眼睛生的漂亮。”黎式微开口道。
乔绥之一笑，探身过去盯着黎式微，“是吗？那我便一直看着式微，式微只要一看我，便能瞧见我的眼睛。”
黎式微看他，微微向后仰了仰，“你不是说，知道什么好，便要送到我面前吗？”
“是啊，式微喜欢我的眼，那我便日日瞧着式微，式微也能日日欢喜，若是我将眼取下，式微便不能日日都欢喜了。”
“你怎知我不欢喜？”黎式微道：“你整日盯着我看，扰乱我修行，若是有一天这眼睛不在了，我便是真的能欢喜好久。”
乔绥之把身子缩回去坐直了，“原来式微便是这般讨厌我，只是一想到我也能入了式微的心智扰乱你修行，便也难过不起来了。”
黎式微看着他，“你来人间一趟，不学些好的，油嘴滑舌倒是学了十成十。”
乔绥之冲他笑，“所以还需式微教导。”
黎式微继续吃着东西，“这些话你便不要再说了。”
“为何？”乔绥之道：“我瞧着他们皆是喜欢谁便对谁说，我喜欢式微，便自然是对式微说。”
“你的喜欢和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黎式微看着他，“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什么样的喜欢。”
“我生于天地，没有人能束缚我，却在见到式微第一眼的时候，便心甘情愿跟着式微，便是这样的喜欢。”
“一副皮相，天上的众位仙君谁都可以变成这样，你若喜欢，也可以照着这样去变。”
“但那皆不是你，于我们而言是皮相，于式微却是本相。”乔绥之看着他，眼神诚恳。
黎式微垂下眼睑，将手中的筷子放下，“康城后山上有一株双生花，我十分欢喜，你去替我取来。”
“好。”乔绥之应下，收拾好餐盘就出门了，也没有问为何在山上时不取。
入夜，黎式微打开窗户，站在窗边，正对着月亮。
月光似有生命，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黎式微的发间渐渐有一点金光渗透出来，和月光交织在一起。
两股不同的光开始碰撞，纠缠，直至交融，再也分不出彼此，金色的光不再刺眼，白色的光也不再暗淡，似又回到了百年前的样子。
乔绥之站在后山上，瞧见城里的异动消失，才弯腰随手摘了一朵双生花，他将花护在怀里，披着月色下了山。
这种花被名为双生，皆是因为花开便是两朵，花谢便是两朵，共同存在，共同消失。
回到客栈的时候黎式微已经睡下了，乔绥之也没去打扰，只从窗边将摘下的花放进窗台的花瓶，悄悄关上了窗，便转身离去。
第7章
第二天天还没亮，黎式微就起来了，他将东西收拾了一下，临出门前顿了顿，他转身看着窗台上的双生花。
只几个时辰过去，双生花风华还正茂。
乔绥之睡得正香甜，突然惊醒，一睁开眼就对上了黎式微的眼睛。
他抚了抚胸口，掀开被子坐起来，看着站在床边的人，“式微可是吓死我了。”
“睡得这般没有防备，你倒是心大。”黎式微淡淡道。
乔绥之一笑，“我心大式微在我心里才不会憋屈，再说了，式微在旁边，我便是信式微才睡得这般沉。”
“你便是蠢。”黎式微的声音清冷，在没有人声的现在，尤为清晰。
“我蠢，式微聪明不就好了吗？”乔绥之也不在意，下床开始穿衣服，黎式微稍微往旁边站了点，在一旁看着他。
系好衣带，乔绥之道：“式微走时还想着我，真好。”
黎式微没说话，径直推开门走了出去，乔绥之跟在他身后。
下楼的时候值班的小二正爬在柜台上睡觉，黎式微走过去，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
小二没什么反应，呼噜声不变，乔绥之笑了下，他瞧了瞧黎式微的脸色，伸手推了推店小二。
“啊？”小二终于醒过来，他用手擦了擦嘴角，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我们退房。”乔绥之道。
“啊？哦哦哦，好。”小二楞了楞，手忙脚乱地翻出账本。
乔绥之瞥了一眼账目，从怀里掏出银子，放在桌子上便和黎式微离开了。
直到他们离开了一段时间，小二才反应过来两个道士就这样走了。
乔绥之走在黎式微旁边，数着手里的银子，“一钱，二钱……”
“你这么缺钱？”黎式微听不下去了。
乔绥之把头从银子里抬起来，看着黎式微笑，“我倒是过得糙一点没什么，就是不能委屈了式微啊，我算了下上次我在城里卖符挣的银子，倒是还能过一段，等到了下个地方，我再去卖点符，绝不委屈式微。”
黎式微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直接拿出一把银票塞他手里，“想要银子直说。”
“我没有这个意思。”乔绥之一边说着一边一把接过银子，“我卖符还是养的起式微的，不过式微有我，留着这些银子也没用，我倒是可以帮式微保管。”
黎式微抿了抿嘴唇，懒得和他说话。
将银子都收好，乔绥之看了看四周景象，“式微这是要南下治那恶鸟苍蓝？”
“恩。”黎式微手指一动，一只黑鸟瞬间从空中落下，还未等跌落在地便化为灰烬消失无踪。
乔绥之瞅了一眼道：“这妖怪可越来越多了。”
他们在这个山里走，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只是那些妖不动他们也便当不知道，这只妖怪可是犯了忌讳。
黎式微只是淡淡地“恩”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邪魔之源重新出现，还在一点点变强，所有魔妖蠢蠢欲动，在谋划着一场反扑。
经过刚刚那一遭，这山里的妖怪都收了心思，临出山前，黎式微在这山下留了个禁制，将里面的妖怪都封在了山里。
“这道禁制倒是不大，若是山里突然出现个强一点的妖怪，便是能破了禁制出来，式微做事不绝，便是深谙平衡之道。”乔绥之道。
“你又懂了？”黎式微淡淡反问。
乔绥之笑了下，“猜测，我也很想懂式微的心，这么胡乱猜，式微告诉我猜对或猜错，对了，我便下次继续努力，错了我便换个方向重新理解式微的用意，这么下去，总有一天我能知道式微在想些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心里清楚得很，倒是，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起初我以为你是为了用邪魔之源修炼功力，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是。”黎式微停下脚步看着他。
乔绥之回望着他，有些委屈道：“我早说了是为了式微而来，你便不信我。”
没有理会他的话，黎式微接下去道：“你与当年那人同属一类，他当年能镇压邪魔之源，想来你也是，你是为了什么？看着邪魔之源，以防天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