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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发洛阳(43)

作者: 一碗月光 阅读记录

“那是。”庄宁儿比别人夸自己还高兴,爱怜地摸了摸谧儿的头。后者又在啃着一块干粮,没空理这些奇怪的人。

“既然好看,长大了嫁给你做媳妇要不要?”庄九遥转过头来笑。

祁云闻言涨红了脸,寻洛手肘在庄九遥胳膊上轻拐了一下。庄九遥睨他一眼大声道:“哎阿寻你打我做什么?我说错话了么?我们祁小兄弟已不是小少年了,说说怎么了?”

“对吧祁小兄弟?”他挤眉弄眼地戏谑。

这人无赖起来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寻洛拿他没办法,又见祁云可怜巴巴的,便打了个岔:“祁小兄弟,你先前说你师父让你上山的,那他人呢?你为何没经过那障林?”

祁云感激地望他一眼,答:“他说他有事呢,将我带到长阶下又匆忙走了,只说要找我之时自会出现。至于那障林,我也不知。”

寻洛瞥了庄九遥一眼,只见他脸上挂着笑,表情却不太分明,于是道:“看来这林子还真是只克我。”

庄九遥哈哈一笑:“告诉过你了,那林子认人。”

见雨不停,无琴亦无棋,庄九遥百无聊赖,将屋子翻了个遍,最后竟让他翻出了几坛竹叶青来。揭开盖布便猛地灌了几口,叹一句:“好酒!”

庄宁儿十分嫌弃地斥责:“你怎地乱动人家东西?出去别说你是我家公子,我丢不起这人!”

“哎呀,这屋子大约也不会有人回来了。”庄九遥理直气壮,“喝点酒怎么了,道长不会怪我的。”

前一句话大家心知肚明,只是被他这般说出来,还是有些惹人难受。

祁云心道庄大哥果然有些傻,庄宁儿干脆不理他了,寻洛却有些懂他的心思。很多事不是不去提,便能当作没发生的。

最起码在这一点上,庄九遥比他强得多。

寻洛看着他,他抱住坛子,眉眼弯弯地回看一眼:“不给你喝。”又指着祁云:“好小子,来,咱俩喝一杯。”

祁云拗不过他,只得也喝了浅浅一个碗底。

这一夜庄九遥与寻洛便歇在了一张榻上,寻洛躺在靠外那一方,两个人各怀心事,背对着侧卧。

庄九遥睡前自己对着雨喝酒,后来有些微醺了,淡淡的酒香与药香混在一起,出乎意料地好闻。

约莫三更时分了,雨势竟一点也未小,哗啦啦地让人错觉回到了夏日,硬是响了个天地通彻。寻洛睡不着,想翻身又怕来回会惊扰到庄九遥,便悄悄地想坐起来。

才一起身,手臂就被人一把抓住了。庄九遥声音十分生硬:“不准走。”

寻洛愕然,放低声音问:“你怎么还没睡?”

庄九遥这一回有些生气:“不准走。”仍旧是拽着他不放,寻洛无奈:“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喝醉了?”

见他不答,寻洛垂下眼,轻声解释:“我不走,我就起来略坐一坐,躺着累。”

“你哪里痛?”庄九遥跟着也坐直了。

“哪里都不痛。”寻洛答。

夜色里只见庄九遥一双眼睛微微亮着,像是山河人间唯一的光,他心里不知怎地一堵,不由得补充道:“哪里也不痛,就是胸口有些闷。”

一只手突然抚上他左心口,庄九遥声音含糊:“这里么?”

寻洛陡然之间化身成了一截木头,筋骨皮肉皆绷紧了。庄九遥的手微微发凉,隔了一层薄薄的里衣放在他温热的胸膛上,触感渐渐变得让人难以忍受。

他抬手想要格开,庄九遥却似乎是醉了,有些不管不顾的意思,在他动作之前另一手已搭上他肩膀,将他整个人圈在了怀里。下巴就搁在他肩上,放在他心口上的那只手慢慢给他顺着气。

一下一下,是让人安心的节奏。寻洛放下了手。

“寻洛。”庄九遥在他耳边叫了一声,声线低沉,语气认真,“你在药王谷时,也是我这小半生过过最好的日子。”

他将脸埋在寻洛肩膀下,用力抵着,瓮声瓮气道:“一见如故。庄九遥就只有你,只你寻洛这么一个称得上知己的人。我估摸着兴许是上辈子有点什么故事,这辈子就你欠我的。你欠我。”

寻洛失笑,觉得他这般孩子气也是新鲜。庄九遥兀自将手收紧了些:“所以你别死,我没说还清之前你别死。我一定不让你死的。”

心里那口古井分明已回归沉寂,此时却又猛地一荡,水快要溅出井壁。寻洛心头一热,身子不由自主便放松下来,长久的沉默之后,低低应了一声:“好。”

听见这个“好”字,庄九遥长长舒了口气,又静默半晌,才将脸从他后肩处露出来,问:“你喜欢牡丹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寻洛有些诧异。

他的确喜欢牡丹,不仅是因为在天门里头,唯一鲜活的东西是牡丹,也因为伯伯曾说过他的家乡在洛阳。

他说那里产最好看的牡丹,和最解忧的杜康。

“猜的。我什么都知道,你信不信?”庄九遥笑,“若有前世,我定是洛阳种牡丹的人。”

寻洛侧过脸去,与他在黑暗中四目相对:“那我呢?”

“你啊,”庄九遥认真看着他,“我手里的锄头呀。”

寻洛笑起来,声音在初寒之时的大雨中十分低沉,低沉而又柔缓,转瞬即逝,轻得像个梦一样。

庄九遥放在他胸口的手慢慢移至耳边,又顺着耳廓轻柔地抚摸下来,在他唇角摩挲了片刻,而后流连到了下巴处。

他从前逢场作戏惯了,常做这样的事,此时手却有些发颤。

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

“阿寻。”他轻唤了一声,“你醒着么?”

寻洛“嗯”了一声,他便凑过去,嘟囔了一句:“可我醉了。”而后抬起他下巴,不管不顾地覆上了他嘴唇。

原来瞧上去如此坚硬的男人,嘴唇竟也是这般柔软。

在天门里头,情/欲永远不会有美感,加之天萝对他的控制,寻洛一向对男女之情敬而远之。将近而立,他早独惯了,从未存过这个心。因而不曾有机会知晓自己会对怎样的女子动心,当然也不知自己会不会对男子动心。

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更别说与人亲近了。此时骤然遇上另一人的温热,这触感便让他有些发愣,可又觉察到自己不想推开这人,便睁大了眼睛,呆呆地任他动作。

隔了一会儿,眼前竟渐渐迷蒙起来。

他诧异地发现,庄九遥的嘴唇并非他想象的那般带着药的苦味,气息只是缠绕在鼻端。那般好闻。

柔软的触感和他传递过来的温柔,让人十分想要沉迷。

他缓缓闭上眼睛,微微张开了唇,正想循着本能作出回应之时,庄九遥却放开了他。

睁开眼来,顿觉心里有些怅然。他十分想要重新抓住那屡药香,好让这个人靠得再近一点,却不知自己该如何补救。

庄九遥笑一笑:“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寻洛仍旧愣着,半晌摇摇头:“无事。”

见他的反应,庄九遥哈哈笑了两声,寻洛忙伸手捂住他嘴巴:“别吵醒他们了。”

庄九遥顺从地点点头,在黑暗中扬起嘴角,无声地笑了会儿。细细地打量近在眼前的人片刻,他忽地眨眨眼,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他掌心。

寻洛头皮一炸,慌忙撤开手,心重重砸了两下,让他有些昏头。

不知过了多久,庄九遥伸手将他往床上一带,压住他肩膀替他盖好被子,道:“好好休息,还要养伤呢。”

寻洛看了他半晌,闭上了眼。

庄九遥满意地也躺下去,侧身背对着他,却一直睁着眼。

他知道背后躺着的人是他人生不该横生的枝节,也知他们不该是同伴,可一见如故那一句却是真的。

一年多以前在障林外的河边初见,彼时他被野兽当成食物争夺,满身是伤和血污,衣不蔽体,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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