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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发洛阳(98)

作者: 一碗月光 阅读记录

甫一跨出来,正好见到副好景色。

庄宁儿与卫青城两个,正并坐在廊下台阶之上。这院中花草正盛,阳光又极好,在他们眼前照出一条明暗分别的界线。

庄宁儿正在说着什么,瞧上去十分欢快,边说边比划,一双素手在空中乱飞,最后挽起了手指,高高举起。

阳光从青瓦之上照过来,在地上落出清晰的影子,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蝶。

卫青城一直看着她笑。

这场景实在是美好,他不忍心开口打断,转身便要走,却听见庄宁儿叫了一声:“公子?”

他转过身去,两个人都抬头望着他,庄宁儿放下手来,在等他说话。他笑了一笑:“他醒了。”

卫青城笑得极温和,庄宁儿欢快地点点头:“我们听见啦,公子你可安心了吧?”

“安心。”庄九遥眯眼笑,过了半晌又道,“你俩辛苦了。”

“公子你怎么了?”庄宁儿有些惊讶,她从未听庄九遥说过这种话,庄九遥却不解释。

末了才轻声道:“才刚刚受父皇关注了些,已差点丢了性命,往后的路不好走,是我把你们拖下水了,若是你们……”

“不怕!你千万莫说让我们走,让我们走了你想做的事还能做么?公子你是不是晕头了?这般犹疑,一点儿也不像你了。”庄宁儿仰起头,不等庄九遥回应已说了一长串,又信誓旦旦接着道,“反正我们仨一直在一起,往后还有寻大哥,公子你要做什么放手去做就是了。我们守着你,定然会所向皆靡!”

庄九遥愣了愣,笑弯了眼:“是了,我晕头了,怎地会让你们走呢?”

“你们继续!”他挥了一下手,“春夏之交,阳光又正好,适合蝴蝶和蝴蝶说悄悄话。”

“嘿这人!”庄宁儿有些不好意思,对着他背影愤愤地说了一句,卫青城笑着摸摸她的头。

是了,庄九遥是不会怕的,他摸摸自己心口,是时候了。

寻洛这一觉再醒时,已是晚上了。

庄九遥果真还在旁边,坐着个小凳子,正一手拽着他,右脸枕在另一只胳膊上,伏在榻边睡得正沉。

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瞧着他侧脸,直到庄九遥嘟囔了一声:“手麻了。”

寻洛笑起来,见庄九遥慢慢睁了眼,伸手拉过他手臂,使劲揉了几下。庄九遥跟着龇牙咧嘴了半天。

末了他甩甩胳膊,用指尖顺势挑起寻洛下巴:“这位爷看半天了,您看得还满意么?”

“满意。”寻洛坦坦荡荡地一点头。

“嘿!”庄九遥眯起眼,“你满意了我还没满意呢!”

说着便扑了上来,又怕碰到寻洛身上的伤,只得撑着自己身子,是一个极费力气的动作。

没一会儿他直起身来,把住自己的腰:“哎我这腰哟。”

“过来,给你揉揉。”寻洛笑。

“哎哟!”庄宁儿端着药碗,刚走到门口便听见这一句,“我什么也没听见!不要灭我口!”

庄九遥指指她,弯起眼睛:“这丫头,皮痒!”

庄宁儿嘿嘿两声,将药碗递给他:“回去睡你的觉吧,这都多久没合眼了?”

寻洛闻言抬头看着他,庄九遥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方才刚睡了一觉啊,睡得可好了。”

边说边打了个哈欠,眼泪便堆在了眼角。

“让开让开!”庄宁儿接过他手里的碗,“寻大哥我来照顾,明日早晨之前不准你出现在此处!”

寻洛跟着认真道:“我已大好了,明儿见。”

“成成成!”庄九遥伸了个懒腰,“一个个的都是大爷,我惹不起。”

庄宁儿翻了个白眼,见他走了,才要将药往寻洛嘴里送。寻洛支起身子:“我自己来吧。”

“嗯。”庄宁儿将碗递给他,看着他拿稳了,松了口气。

寻洛又一笑:“莫要这般紧张,这点伤真的不算什么。”

“寻大哥你觉得不算什么,但是有人不觉得呀。”庄宁儿叹口气,想了想又道,“寻大哥,有句话可能由我来说不甚合适,但我还是想说。”

寻洛放下碗,见她神色认真,点点头:“你说。”

“就我家公子,”庄宁儿忖了忖措辞,“他自小便不太对人上心,可他对寻大哥你是真的上心。”

“我明白。”寻洛抿了抿唇。

庄宁儿一笑:“我便说自己多事了吧。但是寻大哥,你答应宁儿,一定莫要忘了,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就始终记着他对你是上心的便好了。毕竟……毕竟人生而在世,多得是身不由己。”

“我记住了。”寻洛暂时不太想深究这话的意思,只是顺着心意,诚恳地应了她。

屋外本早已离开的庄九遥抬了抬头,望见天边弯月,脸上没有表情,细长的眼尾微挑。

真是个清朗的夜,风渐暖了。

第68章 朝朝暮暮

许是受惯了伤,寻洛好得极快,不过十天,已几乎瞧不出什么病象了。

庄九遥每日里替他把脉,饶是看惯了他的脉象,仍旧会有些吃惊。

想得更多的是,且不说真打起来自己能不能赢,就这伤愈之速,自己是万万赶不上的。

眼见着寻洛立时便要痊愈,回京的事不得不提上了日程。

先前在那六盘山下的地宫之中,寻洛说过,道别要当面。这让庄九遥想起来,心里便有些不太想面对。

果真若宁儿所说,自己是越来越不像庄九遥了。

他定好了十六那日出发,在金陵第一回与寻洛分别时,似乎也是个类似的日子。

只是当时夏日已尽,而今却正值初始,连半夏都还尚未生发。

这启程日期告知庄宁儿与卫青城之后,却迟迟未曾让寻洛知晓。

十五这一天,庄九遥约了寻洛去六盘山顶。

这是寻洛出了那地宫之后,第一回见到了六盘山炸毁之后的景象。

上真派处于这山顶,虽说四面山岭环绕,但皆相隔较远,眼界十分开阔。可自那洞窟毁了之后,整个山顶便塌陷了下去,从中央露出一个可怖的凹陷来,如同巨大的深井。

“可惜了。”寻洛轻声道。

他与庄九遥站在那凹陷边上,垮塌的石块遮挡太大,光线不好,且深入地底太多,也因了下头岩壁几近墨色,实在是瞧不分明。

只能从光亮直直照射进去的那一小块上地界,看见里头废墟一片,碎石泥土中间,夹杂了些许黄铜色。

庄九遥将手搭在他肩上:“你我也差一点便埋骨其中了。阿寻,你的救命之恩我该如何报答?”

寻洛看他一眼,垂眼笑了一笑,未答话,又转头去看四周的风景。

连绵的山峰之上尽皆绿了,一片深深浅浅,蔓延着直至天尽头,瞧上去有种不受束缚的广拓。

庄九遥直直盯了他半晌,敛了笑容,对着他侧脸轻声道:“每一回同你一起站在山顶上,无论是秋是夏,都会生出妄想。”

他抬手把住寻洛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接着道:“无比希望日月山川皆终结在这一刻。”

寻洛怔怔地看着他,他笑一笑:“因为只有这一刻,天地开阔,风是风,你是你,我是我,身后没有虎豹豺狼,前头也没有万丈深渊。”

百感交集,不过如是。

往后的事往后再说,至少此刻他们还在一起,两个人都尚活着,浑身有用不完的力量,似乎朝朝暮暮可以无穷无尽。

哪怕分别不过是明天呢。

寻洛伸手摸上他脸,还是没说话,不过沉默也许是最好的回答。庄九遥轻叹一声,环抱住了他。

下山时路过那上阳村,寻洛住了脚:“这村子……”

庄九遥解释:“村里人的毒皆已解了,祁云送来的药,你没醒时他还来瞧过几回。上真派剩下的那些人,有些回了这村子,也有些跟着方钦去岐山了,兴许以后会有能人再回来重立宗派吧。”

“要进去看看么?”他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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