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见钟情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9)
短短几十秒，徐启之手心沁出了汗，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世界一声不响，带走了他的父母，十七岁的他被迫休学，面对着亲戚们闪躲的目光，他看向蒙着白布一动不动的父母……眼前的视野逐渐模糊、失焦、直到什么也看不到……他的手、肩膀、浑身都在抖……他怕极了……原来沉默不一定意味着镇定沉稳……也可能意味着怯懦……
然后徐启之感受到一个温暖又强大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杨杨也在一旁上下抚摸着他的后背……
不久前杨妈来电问候杨乐的时候，杨乐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的感情生活没有任何进展，那时候他还没认识徐启之，哪成想这才过了一个多月，就被自己妈撞见在楼底下亲热……也没成想自己妈的一句问话，就让新上任的男朋友慌成这个样子……一时间也忘记了尴尬，赶紧想办法让徐启之放松下来……
杨妈握着徐启之的手腕，明显地感觉到这孩子慌乱的心跳，忍不住埋怨了句，“我有这么吓人吗……”说罢又叹了口气，“杨乐，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徐……徐启之……”
“小徐啊，不用紧张，阿姨没怪你们，哎……早知道我来这样打扰了你们，我就不来了……”
“不是……没有……伯母……我们……”徐启之总算平静了些，鼓起勇气，试图压下去自己声音里的颤抖，“对不起……伯母……您别怪杨杨……我……我先回去了……”徐启之说罢便向杨妈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低下头，往自己那幢楼的方向走去……
“妈……你还没说呢，你怎么突然来了啊？”徐启之一走，杨乐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考虑如何跟自己妈妈解释这件事……“还不是你……之前听你爸说起，似乎是你遇到了狗，还怕狗，妈这不是担心你吗，又想着很久没见你了，正好最近没什么患者预约，就来看看你，谁知道就能这么巧……”杨妈语气很是轻松，并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可杨乐心里还是不太踏实……
“妈，你真的没怪我吗？”杨乐试探性地问。
“怪你什么？喜欢男孩子吗？拜托……你娘亲我可是一名优秀的心理医生，你性取向那点事，我心里早就有数了，这么多年，就是怕你眼光不好，识人不明，不过今天看那个小伙子人还不错，挺真诚的，就是心里似乎有很多事……应该是童年经历引起的……”
“妈……”杨乐打断了杨妈的分析……“您职业病又犯了……”
杨乐带着杨妈上了楼，一进门就开始聊徐启之的事情，杨乐的妈妈是一名职业心理医生，因为人看着很和善，说话又幽默，在诊所很受患者们的欢迎，她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和善形象却在儿子男朋友面前失效了……结合徐启之的反应，杨妈不禁开始分析……
“儿子，你们交往多久了？”杨妈到沙发上坐下，看着从厨房拿水出来的杨乐，“如你所见，今天第一天交往……您儿子的初吻就这么被你打破了……”
“啧……你看看，这还是怪我了……”杨妈想起刚才分别时徐启之走的方向，又问道，“怎么，小徐跟你住一个小区？”
“对啊，我说狗的事也跟他有关，他有只金毛，第一次见把我吓坏了，之后又见了几次，这才好些，我们就这么认识的……”说罢杨乐又想起文化展的事，“奥！对了！他写字很棒！我给你找找哈……”杨乐翻着手机，想要找出一些徐启之发布的书法图片，“我刚上班不是负责了一个文化展吗，然后展会上就请他了，他有好多粉丝呢，嗯，就这个，你看看……”杨乐翻到了徐启之的微博，拿给杨妈看……
“呀，还真是……现在写字好看的男孩子可不多了，能静得下心来写书法的人，那都是心里很沉静的人，不错不错……”
“那这么说，您是同意了？”杨乐一脸骄傲，“嘿，你这小子……”杨妈手指戳了下杨乐的额头，“第一印象还成，其他的很需要进一步了解，不过啊，以前你小，可能不够成熟，现在你长大了，应该学会如何分辨，了解他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妈相信你的眼光，不过有件事，妈要嘱咐一下你。”
杨妈突然严肃了起来，“什么事啊妈，怎么突然这么认真……”杨乐有些虚地挠了挠头……“你知道刚才我握住小徐手腕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这……这我哪知道啊……”
“他当时是真的紧张，心跳的特别快，手还抖得厉害，我不用问你就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一定不尽如人意，有可能在童年时期受过什么心理创伤，这么多年也没有彻底痊愈，哪怕现在过正常的生活都看不出什么问题，但一旦遇到像刚才那样的情况，就会显露无疑，你平时心大，什么事情都不那么细心，若是你真认定了他做你男朋友，就多关心关心他，知道吗？”
杨妈一番话说得杨乐一头雾水，虽然他也觉得今天徐启之的反应大了些，但似乎并没有想到这方面的原因……不过他确实对徐启之知之甚少，就算老妈问起徐启之的家庭情况，他也完全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得连声应下，“好……我知道了妈……”
说完，杨乐就坐在沙发上，养大爷一般放松了起来……
“知道了还不赶紧去！”杨妈恨铁不成钢似得踹了杨乐一脚。
“去干嘛啊……”
“小徐走的时候那个状态，你还不打电话关心一下？！”说着还拿起沙发上的靠垫，对着杨乐的后背就是一下，把杨乐赶去了卧室……
“我打……我打……”
关了卧室门，杨乐坐在床边，拨通了徐启之的电话……
徐启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上楼的时候连电梯都忘了坐，一步一台阶，脚步轻飘飘的，进了家门，乐乐摇着尾巴扑过来，徐启之也丝毫没有开心的意思……抱着乐乐在沙发前坐了下来，把头埋在乐乐身上……
低头看见自己穿的这一身衣服，下午还自信满满，晚上就沮丧至此，忍不住抱住自己的双腿，在漆黑清冷的房间里，颤声说，“穿再贵的衣服，也掩盖不了自己其实很差劲的事实……”得知自己被判了七年的时候没有后悔，出狱后过着还算清闲的生活时也没有后悔，现在他后悔了，他不该选择用这种方式获得财富的，他该脚踏实地自己努力的……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振动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任凭手机响了很久，徐启之才调整了一下情绪，从口袋里把手机拿了出来，看到来电显示那一刻，徐启之的心又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男朋友，到家了吗？”杨乐的声音通过电话传了出来，似一阵暖流淌进徐启之的心中，听杨乐的语气，看来伯母没有怪杨杨，也没有限制他的任何自由……一时放下心来……
“到了。”徐启之的声音有些低落。
“嗯？还没好吗？你别担心，我妈还夸你呢，说你人真诚，写字又好看，人还帅，衣品又好……总之说你什么都好，还让我好好对你呢，真的，别担心了……”真诚、写字好看是杨妈说的，后两句可是杨乐自己加的，说完，杨乐还有些骄傲……
真诚……徐启之可没告诉杨乐自己做了七年牢的事……衣品好……那都是为了应付约会临时去买的……
没听到徐启之的回应，杨乐的兴致下去了一半，忍不住问“要不要我去看看你啊？”
“不……不用……对不起……今天我太差劲了……”
“哪有的事，你就是太紧张了，没事的，不过咱们这算不算是见过家长了呀，我妈呢，你已经见过了，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你家里人呀……”杨乐说着就想起自己妈分析的，便试探性地询问了一下。
“家里没人了……”
这次换杨乐沉默了，他所认识的徐启之，是那个悠然自在遛狗的徐启之，是在舞台上有些腼腆但也光芒四射的徐启之，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移不开眼的徐启之，可这些都不是完整的徐启之，他……根本就不了解自己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