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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雨眉烟·上(63)

作者: 萌宁 阅读记录

杜京这几天是相当头秃啊,感觉白发又新添了几根。他此时甚至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能让他儿子入仕途,就算真要入,那也就当个没实权的小官,平常只要催催各商家及时交税款即可。

这天下午,他又去刑部的大牢审问那几个被抓获的细作,虽然他们嘴巴咬得紧,可眼下也只有从他们入手了。

外面有人进来通报:“大人,门外有一女子求见。”

杜京疑问了一句:“女子?”

那人答:“那女子拿着皇上的手喻。”

杜京皱了下眉,心想这女子应该不是寻常人,于是说道:“让她进来。”

淳烟由门外的侍卫一路引进牢内。刑部大牢不说里面关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就那阴森的气氛就足以叫人望而却步。

然而淳烟却是不怕的。她虽然在谷离阁被好生养着,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然而师傅从小给她讲的各种诡谲的故事还是很多的。所以她从很小就认识到人心险恶,世事凶险。

杜京知道她是被皇上派来的,所以对她的到来表现出极大的热情,立马迎了上去作揖道:“不知皇上派姑娘来是为何事?”

淳烟回礼,也作揖道:“大人您这样小的可是受不起的。小的名叫淳烟,是被皇上派来辅助大人调查南禾王爷通敌一案的。”

杜京心里有些疑虑,这姑娘看着也不大,不像是那种经验丰富的人,皇上为何要派她来。可他仍是客客气气地问道:“不知姑娘有何高见?实不相瞒,老夫已经不眠不休查了几日,依旧找不出半点线索。”

淳烟不着急回答,谦虚道:“小的对这案件还有很多细节不曾了解,不好妄加揣测。大人不妨说说您的想法,这样小的才能看看能否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杜京现在觉得这个姑娘人倒是不错的。且不说她生得好看,说话的声音好听,就她这个对人态度还是很让人喜欢的。

他为官数十年,也算是朝堂上的老人了,这些年也和一些刚上任的年轻人共事过,好家伙,那一个个高谈阔论的,狂得不得了。倒是这个年轻姑娘,不浮不躁,对待他这个长辈也颇有礼数,比那些个男儿的格局还要大。

杜京给出一个自认为友好的微笑,老褶子虽然遍布满脸,看着不那么赏心悦目,但胜在平易近人,很明显他也是个不好摆架子的人。

杜京对淳烟道:“这里不方便说这些,还请姑娘随我来。”

淳烟点头道:“是。”

两人出了牢房,向前走了几百米去到杜京平常办公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卷宗,每一卷都用一个一个小签子标注了案件的大致信息,看起来井井有条的。

杜京命人给淳烟倒了一杯热茶,又招呼淳烟找个椅子坐下。而他自己从书架上抽出了一份卷宗,将它在淳烟面前展开。

杜京:“姑娘先看看这细作前后给出的供词。你一边看着,老夫一边说着。”

淳烟拿起卷轴,又伸出一只手示意道:“您请说。”

杜京把他心中的疑惑大致给淳烟说了一遍,由问她道:“不知姑娘听完内心有什么看法?”。

淳烟低头若有所思,没有立即回答。杜京知道她是在思考也没再说话,静默等着她。

过了一会儿淳烟提出心里的疑问:“小的愚见,大人随便听听即可。据小的之前了解到的情况,这细作说自己是负责在郁笙州和南禾之间传递消息,并且说公玉辞来郁笙州也是早就打算好的,还准确地给出了公玉辞出发的时间和所乘之船的船号?”

她说到这时停顿了一下。

杜京:“不错,这有何奇怪的地方?”

淳烟接着往下说道:“如果是有人授意他诬陷南禾王爷,而南禾王爷又确实是听了太傅告诉他的小辞临时起意,那么这细作能获知如此准确而详细的消息只怕是不大容易的吧?除非——”

“除非有人一路在跟踪他。”

“没错。而且不仅仅是跟踪,很可能这个人早就潜伏在了南禾王府,不然也不会对王爷的行踪如此熟悉。”

杜京觉得淳烟说的很在理,他怎么就没想到呢,果然是老了,连脑子不大能转得动了。杜京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应该服老。

谁知淳烟下一秒道:“这些都是皇上告诉我的。”

杜京依旧选择服老,但是皇上既然已经有了猜测的方向为何那日不直接告诉他呢。

淳烟:“而我在想,既然是跟踪,想必他也一路跟着去了那郁笙州。所以我想问问大人你可否弄到上一个月出城的人员记录。”

杜京明白她想查什么了,这可是一个很好的着手点。他激动道:“老夫命人去负责城门进出的城安部把那记录本要来就是。这个好说。”

等他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后他想到一个问题:“虽然目前初步把范围锁定为王府内部的人,可是为了保险起见,其他人也应该查一查。而南禾城作为洛安的都城,与各地的贸易往来众多,每日出城的人员自然不少,这调查的范围有些大,而想从这挖出点什么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淳烟也想过这个问题:“的确如此,这是一个很大的工作量。”

她还紧接着提出另一个问题:“而且那人的身份可以造假,也增加了调查的难度。”

杜京这会儿没高兴有多久又开始犯愁,连声叹气。

淳烟喝了口茶润润嗓后继续说道:“但是我们可以重点关注和王爷差不多时候出城和差不多时间回城的人。这样范围就大大缩小了。”

杜京晦暗的神情瞬间亮了起来,他一拍桌子道:“老夫这就派人去城安部把进出城的记录本拿来。”

淳烟:“不知大人可否让我去见一见那几个咬定王爷是主谋的细作。”

杜京此刻已经为眼前那一点渺茫的希望而兴奋过头,没想几秒就道:“姑娘你随意,你见了他们想问什么都可以。”

“谢大人。”

“客气。”

淳烟回到牢房,狱吏替他将牢房的大门打开。

那细作的脸上身上都是伤疤,一道一道的看着触目惊心。牢房内阴湿的空气混着不算浓烈的血腥味也足够让人恶心一阵了。

淳烟尽量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脚下虽发软,仍然半撑着身躯走了进去。

而那细作的眼神里充满着寻死的绝望,他紧盯着淳烟,就像是被咬断脖子的麋鹿看着威猛的狮子一样,是弱者最后的一点不明朗的情绪,甚至还有些看破的意味。

他们从被授予命令的那天起就已经失去自我了。很多时候,善恶不是缘由,而是不得不做。

淳烟没有回避那细作的目光,而是勇敢地与他对视。她的神情淡漠得像是冰冷的月光。她并不想对对方露出同情,因为他不需要。虽然她不由得在心里唏嘘。

他们不知道就这样互相凝视了多久,而淳烟还是先出声了:“我知道无论我问你什么,你都会说背后主谋是南禾王爷。我也知道你为何坚持不改供词。所以这些,我都不会问。”

那细作底下头去,轻笑了一声,笑声里的寒意让淳烟的身子经不住哆嗦了一下。她到底是没见过如此场景的。

可是她面上没露怯,继续淡淡说道:“所以我想问的是你是否相信那个人?”

那细作的肩膀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可是没有回答。

淳烟这时换了一种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关心:“或者说你相信那个人一定会保全你的亲人吗?”

他依旧沉默。

而淳烟没有着急发问。她知道对方在权衡。

其实她也只是抱着试一试心态,她赌的就是那个企图诬陷王爷的背后主谋在这些人心里的位置。是只是把他们当成无关紧要的棋子,除了利用威胁压榨再无其他,还是真的有什么人格魅力让他们拼死护着。

很显然是前者。

那细作缓缓抬起头,嗓音暗哑道:“可你又有什么办法来保全他们?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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