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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病大学(309)

这个问题傅熙元无法回答。

这不是感情远近亲疏的问题,也不是道德与情感博弈的问题,而是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粗暴的“价值”问题。

为了两个“可能存活”的生命,让另外十四条生命都处于“时刻可能丧命”的危险之中,是否值得?

鬼知道地下车库现在是什么光景。能顺利进入车内怕是都要费一番九牛二虎之力,难道进去之后不开车尽快逃离,而是等着两个很可能遥遥无期的同学吗?

“我最开始跟体院那些同学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样,”马维森抬头看天,仿佛苍穹里正闪回着某些过往片段,“总会有人掉队,走散,或者在逃命中丧生,但剩下的人只能继续往前逃,没人会回头看。不是他们不想,是他们不能。”

马维森的话里破天荒没了埋怨,甚至,还隐隐带着些许认命的释然。

傅熙元想起了自己逃出来时,也是许多同学一起,可最后到了食堂,只剩下他们六个,那便是最初的武生2班。就像马维森说的,看见同学被丧尸攻击啃食,他们不难过,不想救吗?当然想。可那种情况下,连自身都难保,谁还能去顾别人。

同难兄难弟一起看天,傅熙元在渐渐渺茫的希望里,忽然笑了下,不正经道:“我的班干部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云彩来救我……”

“死心吧,”马维森乐着接话茬,“除非咱们是仨人失联,带上宋斐,没准还能等到戚言的云彩。”

“你知道他俩的事?”傅熙元检索一遍过去几小时的记忆,没搜到班干部跟新同学出柜的资料。

马维森无语:“他俩都腻味得要打马赛克了,你当我瞎?”

傅熙元重新打量转学生,觉得不能再用老眼光看人了:“观察力可以啊。你还真是,除了说话招人烦,其他都行。”

马维森不满挑眉:“可以?流动的水没有形状,漂流的风找不到踪迹,任何奸情的推理都取决于心。罗庚喜欢林娣蕾,赵鹤对黄默有好感,周一律乔司奇不清不楚,戚言宋斐死了都要爱,唯一看透真相的是一个外表看似花瓶,智慧却过于常人的……操,为什么又踹我!!!”

一片云飘过来,遮住了月亮。

但云彩很薄,于是月光让依稀可见,只是变得很浅,很淡。

两个人有的没的说了一堆,可不知什么时候就静了下来。沉默,让低落和惆怅有了可趁之机,当它们终于席卷而来,傅熙元和马维森再无力招架。

第102章 热血易冷(下)

终于,傅熙元拍拍马维森肩膀,自己先站了起来:“走一步看一步吧。”

马维森惨兮兮仰起头,眼神楚楚可怜:“那咱俩先说好,不管谁落了单,另外一个都必须回头,找人。”

傅熙元定定看了他半晌:“请问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怎么判断谁落单?”

马维森:“这确实是个比较深奥的问题……”

“滚蛋,”傅熙元没好气地笑,“一旦分散,必须想办法会合。”

“我就是这个意思!”马维森头如捣蒜。

傅熙元舒展筋骨,末了长长吐出一口气:“走起。”

马维森腾地站起来:“声东击西还是直接清场?”

武生班坚持到现在,其实战术分大类也就这两种——前者,制造噪音吸引丧尸集体离开;后者,引诱丧尸进入攻击范围,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最后全部清理干净。

但傅熙元没想到马维森入班才几小时,从奸情到战术,竟已无一不精。

要不是性格实在有缺陷,其实这人也可以当个班干……算了,这人实在性格太有缺陷。

暗搓搓地腹诽马维森让傅熙元心情愉悦,不过很快他就想到,所谓“班级”或许已经是过去式了,于是那愉悦瞬间变苦,最后成了萦绕不去的惆怅。

没有愤怒,只有惆怅。

他不怨那十四个人没有回来找,不,应该是非常理解他们的选择。按理说心态到这种程度已经可以了,但他却不行,他还要加上不舍。他真真切切舍不得那一班伙伴,甚至非常懊恼自己脱了队,就像幼年搬家,必须跟小区里的玩伴们告别时一样,恨不能抱着电线杆子不撒手。

那时候的小傅熙元哭成了泪人。

现在的傅熙元,再难过,也只是眼睛酸了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