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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气太重(2)【CP完结+番外】

作者: 魏丛良 阅读记录

只要……只要许辞和他说,他回来了。

项又驿就会心软,就会答应,就还是会那么爱着他。

可他从未想过,再次见面,许辞会变成一片灰烬,放入盒中,什么都没了。

项又驿跪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的抽噎,后脊弯折,像是一段被拉断了的弓弦。

很难去想象,许辞已经死了。

死了代表了什么,那就是什么都没了,他的声音他的笑容他说我爱你时的郑重,一切都没了。

项又驿把脸埋在膝盖里,心里像是被凿开了一个洞,鲜血横流。

许母要起诉那些污蔑的造谣者,便要列出一个清单。

项又驿翻看许辞的网络记录,在评论里,把口出恶言的人一个个记录下来。

整整三天,那些恶言恶语似乎是看不完的,项又驿盯着一条“你去死吧”的评论良久,手指掐入大腿的肉里,疼痛蔓延开,他趴伏在电脑前,嘶吼一般的喊着许辞的名字。

打印下来,整整三页A4纸的名单,是许辞的催命符。

许母看到之后,失声痛哭,项又驿维持理智,压着喉咙里的酸疼,对她说:“阿姨,诽谤行为必须是针对特定的人进行,不一定指名道姓,只要从诽谤的内容上知道被害人是谁,就可以构成诽谤罪。

捏造事实诽谤他人的行为必须属于情节严重才能构成本罪,严重的程度,要看受害人人格、名誉严重受损,或者致其精神失常或导致被害人……自杀。”

许母抬起头,她问:“可以判几年?”

项又驿沉默数秒,随后沉声道:“三年。”

“只有三年?”

下颌的骨头错开一寸,又僵硬的挪动,项又驿握紧拳头,他说:“三年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上面的人大部分只是盲目跟从,想要找出最先造谣的人,还要花些时间。”

许母的泪弄湿了那些纸,她泣不成声,“小辞的一条命只够……三年。”

项又驿抬起头,眼眶里的泪堪堪溢出边缘,他徒然起身,捂着眼睛,对许母说:“阿姨,我……先出去一会。”

从令人窒息的房间内离开,项又驿匆匆走到厕所,推门用力关上,项又驿扯开领带,揪着领口,衬衫散开,他双手撑在洗漱台前,盯着白炽灯下的自己。

唇线是压抑的笔直,鼻尖沁着冷汗,额头的青筋浮起,眼睑下拓下鸦青,他似不认识这般的自己,抬起手,捂着左眼,掌心里便瞬间湿透。

他压抑着苦闷的唤着许辞,叫着小辞,他似再也受不了,趴在水池边,脸颊贴着冰冷的台面,他呢喃低语,说,小辞,我好想你。

流水突然淌下,水池里的水花四溅,项又驿一愣,他伸手去碰那个龙头,轻轻按下,水流关上,却在松开后,又被开启。

水似有生命,在呆滞的项又驿面前蔓延,一滴水珠汇聚着另外一滴,在项又驿面前汇聚展开,项又驿的心缩紧着,他后退一步,那流水在他眼前变成了一个字。

那是一个“双”字。

项又驿有个习惯,一些说过的话总喜欢说第二遍第三遍,不厌其烦的叮嘱着许辞要注意些什么,许辞就给他起了个绰号,总喜欢叫他“又又”,后来更熟悉了些,“又又”成了一个“双”字,许辞的恶趣味就是看着项又驿对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

双儿双儿的叫着,瞧着项又驿一脸头疼的模样,他就哈哈大笑。

而此刻,流水成双,不是真实,诡异的事情,却让项又驿心里闪过狂喜。

他靠过去,是小心翼翼,又似不敢置信,去碰那浮在半空的水流,在触及之时,门被打开,水流跌落,水珠四溅。

浇在了项又驿的脸上,他怔怔的看着地上四溢的水,抬起头,同事朝他走来,快速把水龙头关了,奇怪问道:“又驿怎么了,怎么开了四个水龙头,水都溢了一地。”

项又驿打了个冷战,他突然抓住对方的手,他说:“我……不是……许辞没死!他还在,他就在这里,他……”

话至此,他痛苦的捂着头,同事担忧的看着他,问:“你几天没睡了?是不是出现幻觉了,又驿你得去看看心理医生,这样下去压力太大,迟早会出事。”

“不是的,我……我真的看到了。”项又驿不知该如何去说,他抿着嘴,看着满脸怀疑的同事,摆摆手,扯开嘴角,撇开眼,“算了,我先出去了。”

3

和许母交谈之后项又驿开始着手后续,他写了一封起诉信,用许辞的账号发出。

那封信他写了整整三天,用理智简洁的话去称述这件残忍至极的事,像是一种对自己的凌迟。项又驿很难也不敢去想象,当许辞面对着这一切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起诉信发出之后,项又驿躺回沙发里,他闭上眼,手机丢在了手边,没过多久,便能听到接二连三响起的提示音。

他一开始没去管,直到手机震动,项又驿睫毛颤了颤,纸白色的脸在昏暗的阴影中显得疲倦脆弱,五官被雕琢成了一件易碎的美术品,他垂眸看去,是律所的同事打来的。

项又驿接通电话,对方的声音传来,焦急道:“又驿你看到了吗?许辞的账号被突然注销了,点进去什么都没有。”

项又驿一愣,他点开免提,随即又打开许辞账号,刷新着看到的是疯涨的转发和评论,他握紧拳头,迟疑着点开发布,打出一个问好,改成仅自己可见,却是无法发布。

项又驿皱起眉,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抓着头发,在客厅里来回走动,身体的侧影愈发暴躁不安,消瘦下来的轮廓像是一张薄纸。

他捏着手机,盯着屏幕,眼眶发红。

之后一切都变得复杂缓慢,打电话申诉,和人联系,找回账号之后,内容却已全数删除。

其实就算被删除,这对于项又驿的起诉并不会造成影响,可那是许辞写下来的,是许辞的每一天每一秒,是他还活着的一切。

项又驿蜷缩着坐在沙发里,点看手机,一遍遍刷新,看着留下的缓存记录,点进去后却只有一半。

第二日,项又驿去律所,同事看到他时,愣了几秒,问他吃过饭了吗?

项又驿撇开眼,漫不经心点头,同事皱起眉,他们走进电梯里,项又驿盯着缓缓上升的数字,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哑,他问:“你之前给我介绍的心理医生联系方式是什么?”

同事表情微变,问:“你还出现幻觉吗?”

“没,这两天什么都没看到,只是睡不着,我已经三天没睡了。”

项又驿闭上眼,他说:“我觉得很累,想去问问有没有帮助睡眠的药,多开一些可以吗?”

“这种怎么可以乱吃,你等一下我把联系方式发给你,要不要我陪你一块去。”

项又驿摇头,“不了,我自己可以。”

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自己也可以”这句话从项又驿嘴里重复说出的次数增加了很多。

其实以前,也是不可以的。

开车会驶离导航,买东西常常会买错,家里堆了一地的不需要的电器,都是项又驿在打折的时候大肆购买,常常会被许辞嘲笑他,说他买了又不用,在家里头当摆设。

许辞和项又驿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项又驿看着严谨肃然,学霸脑袋,成绩好,是能把人说到哭的律师,却也是个低情商,得罪了很多人。

许辞和他不同,他从小不爱学,高考随便选了离项又驿近一些的艺术院校,音乐系,出来后自己开了个小酒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开着,他那一大堆的朋友都喜欢往他的小酒吧里来玩。

在旁人眼里,许辞是散漫又挑剔,明明是配不上项又驿的,就连许辞的妈妈曾经也纳闷,项又驿怎么会喜欢许辞?

可喜欢又有什么为什么?

从高中开始,在那个夏天,当许辞给他弹起第一首他自己作词作曲的歌,树影婆娑,光影斑驳,一切都似在灼光里。他微微眯起眼,看着在盛夏里绽开的少年,是他的许辞,是他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