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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钱帮(23)

“你胡说,他明明已经决定放弃了……”

钱小飞的反驳在这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是那么无力,以至于一阵风便将之吹散。

“是吗,他是真的决定放弃了吗?”沙语冷笑,残酷的言语丝毫不给人挣扎的机会,“依我看仇恨只是暂时被他压抑住了而已。压抑,懂吗?这就好像用土去挡水,最后只能是让水越积越多,而最终的结果便是一切的崩塌。这就是金寒目前的情况,他若不去,崩溃的便是他自己。”

“不会的……”钱小飞摇头拒绝相信,“一直以来他明明都……”

话到这里,却再也说不下去。

看着已经陷入混乱的钱小飞,沙语仍是没有丝毫心软:“你是在骗我还是在说服你自己?庆功宴上他的异常连我这个数米开外的人都察觉到了,你不可能没感觉。还是说……你明明有个预感,却还要拒绝承认自欺欺人?”

钱小飞痛苦的摇头,嘴里已经吐不出完整的句子。沙语说对了一半,他确实有了预感,但他没有自欺欺人的不去承认,他甚至差一点就和金寒挑明了,如果不是孔萧突然出现的话。

他以为金寒会懂的。哪怕只有短短九个字,他以为金寒是明白他的。

呵,钱小飞在心底苦笑,看来是有些高估自己了。

钱小飞凄惨的表情让沙语皱眉,他觉得有些事情应该让眼前这个单纯善良的男孩明白,为了金寒,也为了钱小飞自己。

“你要知道,金寒和你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能拿你的道德标准去约束他,那对他是不公平的。也许在你的世界里,欺骗都是一种罪过,但在他的世界里,就连杀人都不过是正常的生存手段。”

“我不懂,”钱小飞痛苦低喃,“大家明明都生活在同样的世界里……”

沙语苦笑:“也许是境遇差太多了吧。”

看着钱小飞,沙语若有所思。

眼前的人明明已经不小了,却仍有一颗未被污染的心,该说是他的幸运吧。也许金寒便是被这颗如清水般无浊的心吸引,才会在春风门被灭之后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不然以金寒的能力,甩掉钱小飞根本易如反掌,可他硬是没这么做。

这在沙语看来有些不可思议,因为金寒的举动无疑是种自虐。带上钱小飞就意味着他要时刻控制住自己内心的躁动和杀意,即使这会严重伤害到自己。当然这种情况是建立在金寒在乎钱小飞的基础上的。不过从金寒濒临崩溃的情况看,这种假设不仅成立,恐怕金寒的在乎还不止一点呢。

冷风划过面颊,吹起发丝,沉寂的夜里再次响起沙语的声音。

“现在的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是离开金寒,这样一来你自然不必再为有悖你道德准则的事而困扰;二是继续留在他身边,不过这就意味着你需要接受他的一切,包括血腥和杀戮。”

“不,”钱小飞有种执拗的坚持,“有很多可以代替杀人的报仇手段,不能放弃杀戮吗?”

“你现在的口气就像一个劝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高僧,”沙语调侃,语气中却不见丝毫轻松。只见他缓缓地摇头,“想要一个人改变他骨子里的东西,除非这个人已经在乎你在乎到了舍弃自己的地步。否则,很难。”

“完全舍弃自己?”钱小飞重复着沙语的话,接着悲哀地摇头,“不可能的……”

“话已至此,是去是留你自己想吧。”留下这句话,沙语转身离开了。

今晚,他做得够多也说得够多了,余下的,就让他们自己去面对吧。

只是千万……不要互相伤害才好。

十月初九夜,纵云派于离开古韵山庄途中遇袭,掌门范桥在内一行二十人,全灭。至此,江湖四大门派之——纵云,土崩瓦解。

第21章

十月初十,夜,风雨大作。

钱小飞立在游廊中,偶尔灌进的雨水打在衣襟上,星星点点。水流顺着瓦檐倾泻而下,迷了视线,迷了眼。

他终是没有走。

并不是选择留下,事实恰恰相反,随身衣物早已收拾完毕,要走随时可以。他只是在等,等金寒回来。等他,亲口告诉自己。

风刮得更强了,衣襟已被打湿一片。

颈后忽然一阵温热,就像有人在呼吸。钱小飞知道,男人回来了。

转过身,果不其然,男人近在咫尺。

金寒的全身已经湿透,雨水顺着他的头发不断滴落。他的身上并没有伤,神情却憔悴得吓人。

“为什么?”

钱小飞等了一个晚上,只为问这一句话。

“我说过要报仇,这你知道的。”金寒的脸上没有表情,声音却冷冽得吓人。

“可你也答应过我不会这样报仇的!”钱小飞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金寒平静地看着他,淡淡道:“那时的我只是没说话,是你自作主张把无言当成了默许。”

是这样吗?原来自己理解错了。呵,钱小飞在心底嘲笑自己,自以为可以化解一切,原来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原本就不存在呐笛宰匀幻挥性际Γ晌未耸贝丝痰乃故怯兄直蝗吮撑训母芯酰侵指芯跸癜牙胁欢系馗钭潘男模锰邸?

金寒看着钱小飞的表情由愤怒变哀伤,直至归于平静。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死掉了。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心里的悔恨却又如此清晰。

如果时光倒流,他是否还会如此选择?金寒动摇了。只是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行为会让钱小飞露出那样的表情,也许多痛苦他都会忍着。

他看见钱小飞慢慢走出游廊,把自己完全暴露在狂风暴雨中。雨水不断地浇打在他的身上,让钱小飞的衣服瞬间湿透,他却浑然不觉。

木然的走回房间,又很快出来,金寒发现钱小飞的肩上多了一个包袱。

理智瞬间崩溃。金寒发疯似的冲上前夺下钱小飞的包袱用力撕扯,里面的东西立刻散落一地,在雨水和泥水的混合下狼狈不堪。金寒仍不罢休,发疯似的把手中的布料撕成碎片,同时用脚疯狂地踩踏地上那些早已认不清面貌的各种物件。

钱小飞静静地看着金寒的疯狂,无动于衷。地上不过是些衣服银子,他觉得此刻的金寒幼稚得可笑。

转过身,不再看金寒,钱小飞决定就这样离开。

可刚迈出一步,身体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扯了回来。突如其来的力道让他猝不及防脚下一阵踉跄。

金寒紧紧地扣住钱小飞的肩膀,大声道:“你准备就这么离开吗?就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狗屁道德!”

钱小飞敌不过金寒的力道,只能不住地摇头:“你不懂,你不懂,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你怎么可以……”

“我怎么不可以!”金寒厉声打断,“死在他们手上的人不计其数,我不过是让他们血债血偿罢了!”

“这是不对的!”钱小飞终于崩溃,嘶哑着嗓子大叫,“没有谁有权决定别人的生或死!”

“错!这世上就是有人有这个权力!如果你不先杀别人,别人就会来杀你!”

“不是这样的!”钱小飞猛烈的摇头,被雨水打湿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剧烈晃动。

“就是这样的!”金寒用力摇晃钱小飞的双肩,眼里闪着骇人的光。

“不是!不是!不是!”钱小飞一连说了三个不是,他猛地挣脱开金寒的禁锢,不住地后退,“我承认我们的经历不同,但以暴制暴永远只能是恶性循环!沙语让我接受你的一切,可我做不到!你身上的血腥你身上的杀戮我永远都无法接受。!”

狂风中,两个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暴雨里,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在互相撕咬。没有人能拯救他们,雨水所做的也只是不断的冲刷再冲刷,去掉一切痕迹,只留下清晰的伤口。救赎,永远只能来于自己。

钱小飞觉得头有些晕,也许是被雨浇得太久了。这场初冬的雨就像要为整个雨季来场华丽的祭奠一样,绚烂且疯狂。这场雨过后,再从天而降的只能是雪了吧。

恍惚中,钱小飞傻傻地想着。耳边一阵嘈杂,细听却只有雨的声音。他甚至分辨得出哪一声是雨在亲吻自己的头发,哪一声又是在吻自己的脸颊。

“我从小就生活在孤儿院里……”金寒的声音是那么遥远,空洞得有些不真实,“他们说我的父母都是毒贩子,被判了死刑,所以才把我丢在那。那里的院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从不让我们吃饱,还经常打骂我们。在那里,大家都讨厌我,谁都不跟我玩,只有一个男孩例外。我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他有张干净漂亮的脸,见人很爱笑。他主动和我说话,主动和我玩,他自称比我大一岁非要当我哥哥,我就依了他。我们一起在孤儿院里生活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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