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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北月如霜(51)

靳朔云是他生命中的意外,贺无晨不想去思考这意外到底好或坏,因为它已经发生了。当这个男人还是少年的时候,就用他尚未成熟的臂膀告诉自己,我会保护你,那一刻,对于被孤身一人抛到草原的贺无晨来说,靳朔云几乎是他少年时期全部的憧憬。可他不后悔回来,哪怕时光倒流再来一次,他仍然会选择回皇都,那是他生命的既定轨迹,谁也无法撼动。

只是,他低估了靳朔云对自己的影响。他从十岁起开始想皇位,想了十三年,从离开草原起开始想靳朔云,想了七年,如果再继续下去,他不怀疑有一天对靳朔云的念想会超越那最初的目标。幸亏在那之前,他的机会已经到了。贺无晨觉得他这一辈子可能也就这两个执着,前一个近在眼前,后一个呢?

床上的男人不知梦到了什么忽然哼了一声,贺无晨望着七年来几乎没什么变化的面容,忽然觉得害怕起来。床上的男人明明触手可即,却为何又觉得飘渺而遥远?

外面传了规矩而有礼的敲门声:“王爷,该上早朝了。”

贺无晨深深的望了靳朔云一眼,仿佛要把男人此刻恬静的脸印在心底深处一样。他知道,今天之后,靳朔云再不会给他从前的温柔了。

走出房间,薛临正在门外安静的恭候。只是开门的刹那,这位静亲王最依赖和信任的谋事还是忍不住往里面张望了几下。然后露出深邃的说不出什么意味的表情。

贺无晨转身关紧门,才道:“他会昏睡到晚上,是吗?”

“正确的说,是会一直睡到半夜。”薛临淡淡的回答,却很笃定。自己找人配的药,药效自然也是自己最清楚。

贺无晨停了一下,才道:“我要让他一直睡到两天后,太后的寿诞过去为止。”

“可以,我晚上回来再下点药。”薛临微微点头,半晌,还是把在自己心头盘旋了一夜的问题吐了出来,“他就是那只鹰吗?你总爱画的那只……”

薛临跟了他六年,不仅是谋事,更是最贴近的人之一。当初贺无晨千方百计把他招募过来就是看上了他过人的才思和谋略,可如今,却有些痛恨起他的聪明来。

见贺无晨不语,薛临只是了然的耸耸肩,似叹息又似感慨:“你到底是在虐待他,还是在虐待自己呢……”

贺无晨没回答,只是整了整朝服,然后迈开了坚定的脚步:“走吧,咱们去上朝。”

第二十七回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

贺无桓从寿诞的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没有原因,也许是凭借一个帝王的直觉。寿诞地点是皇宫西侧良淑阁外面的御花园,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场面热闹喜庆,可贺无桓就是隐隐觉得有问题,这种感觉在贺无晨说他的宝贝寿礼不能拿出必须大家都到良淑阁里观赏时达到了顶点。

贺无桓不太想去,可又没有理由拒绝,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守卫的仍然是自己最亲近的内卫,他整了整心思,随大臣们踏进了良淑阁。

贺无晨一直在想究竟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撕开这场屠杀的序幕,他等待蛰伏了多年,真到了这一时刻,反而有些难以下手。可有些事情不是他一个人决定的,做皇帝的是他,可帖附于这皇位下面的是无数的帮手和官员,他们站在了他的阵营,那么他就要对这些信仰自己的人负责。

工部尚书孙止的头落地的时候,大臣们还没有反映过来,内卫们先拔出了刀,接着瞬间涌进几倍于内卫的皇城铁骑亲守队。对峙,孰强孰弱立现。

“贺无晨!”皇帝第一个喊出了弟弟的名字,如此紧迫的时刻却没有让他忘记一个帝王的气度与威严,声音仍然镇定而有力。

事已至此,贺无晨别无选择,他把头转向自己的大哥,沉着而镇定道:“我既然敢做,就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贺无桓震惊地看着潘怀缓缓递上的空白圣旨,不可置信:“你已经是太师了,位高权重你为何要反?”

潘怀目光灼灼:“静亲王登机,我的女儿便是皇后。皇上说我为何要反?”

“潘怀你欺君犯上罪当诛九族!”镇北将军的话音随着他的脑袋一同落下,身后,是正从容收刀的外南铁骑总领军。

没人再出声,只是眼神不尽相同。有欣喜,有狡诈,有愤怒,有害怕,满朝文武,竟只能在小小的良淑阁内等待贺氏王朝的变天,而这变天对于他们来说,便是生与死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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