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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樨(18)+番外

“喂,你怎么样!醒了就说两句话啊!不过是呛了几口水,没这么娇气吧!”

我睁开眼睛,人已经在船舱里,卢鸢关切的神情与他的口气极不协调,可这一幕却与十年前如出一辙,我咳嗽了两下,挣扎着坐起来扯出个艰难的微笑,嗓音沙哑道:“欠你一个这么大的人情,我怎么还哪。”

“看样子是没什么大事了。”卢鸢深呼一口气,白了我一眼,“从船舱直接掉进江里,你还真是厉害。”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不再斗嘴,靠在船舱壁上假寐起来。因为只有闭上眼,我才能够坦然的沉默,才能够把眼前混乱的一切理清捋顺,才能够作好面对身边人的准备。

我偷偷瞄了眼卢鸢,他也在闭目养神,刚才的跳水救人消耗了他的大部分力气。

兜兜转转,却又回到了原点。从前的卢鹙欠卢鸢一条命,还清了,换来的是失忆重生,如今的卢鹙披着夏语暄的外壳又欠了卢鸢一条命,这债,还能还得清么。

卢鸢,我的血缘至亲,我二十年生命中唯一爱过的人,却也是我在这个世间唯一不能爱的人。

我,想起来了。

第15章

我叫卢鹙,从我有记忆起,我就与水为伴。我的家在江南乌浙镇,那是一个用水点缀成的小镇,古朴,宁静,美丽。听娘亲说,我出生那日正赶上过节,大夫们都去庙里拜神,爹驾着小船四处求医,我却等不及直接在船里就出生了。父母由此认定我长大了也肯定是个暴躁的小子,所以给我取名鹙,古书里的一种水鸟,性贪暴。

我的哥哥叫卢鸢,比我大三岁。很文雅的名字,性格却出乎意料的糟糕,记得很小的时候他就和我说过那样一句醒世恒言——弟弟是用来欺负的。想要欺负我异常简单,我从小与水为伍,却怎么也学不会游泳,所以每次比赛划船我都打紧十二分精神生怕掉进水里,速度自然打了折扣,胜少败多。这几乎成为儿时我被嘲笑的主要理由。

尽管这么被欺负,我还是爱和哥哥一起玩,甚至他赢过我时小小的得意表情都让我觉得好看。我喜欢哥哥,我一直认为那是很单纯的那种兄弟间的喜欢。可这份感情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质,我变得不爱叫他哥,虽然他总是扳起脸说我没大没小,可我就是喜欢叫他卢鸢,同时心底里叫他鸢。这份感情终于在十七岁那年打破沉默冲了出来,当卢鸢从水里把我捞起来,我睁开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顾一切的吻了上去。然后,一切崩塌了。

先是父母染上恶疾,双双撒手人寰。料理完双亲的后事,卢鸢便失踪了,一走就是三年。留给我庞大的家业,富足的银子,和一颗干涸的心。三年,我从一个不懂世事的孩子成为了乌浙镇最风流的才子,花街柳巷无人不知我卢二公子,我天生一副惹人爱的皮相,加上出手阔绰,妓女小倌无不为我倾倒。可寻常人家却都躲着我走,当时的乌浙镇流传着这么句俗话,宁把闺女家中藏,不嫁卢府薄幸郎。

在我生活达到淫乱顶峰的时候,卢鸢回来了。带着一身过硬的武功,和江湖上闯出的好名声。他为什么回来我并不关心,他搬回卢府我也不在乎。我还是我,日日醉酒夜夜笙歌。直到他挥出那一巴掌。我生平第一次被人打耳光,却不止一个。他左右开弓足足打了我二十个耳光。我是个小心眼的人,所以我什么都会记得很清楚。天底下最没有资格喜欢他的人也许是我,但天底下最没有资格打我的人却绝对是他。有种走了就不要回来!一声不响的丢下我三年,凭什么现在回来教训我!我做不成一个好弟弟,我也压根就不想做一个好弟弟!

那天下着雨,乌浙镇总爱下雨,那天下得格外的猛。天边的闪电一下又一下,滚滚的雷声震得人耳朵发痛。我就站在院子里,站在卢鸢的对面,任凭雨水冲刷我被打得滚烫的脸颊。我和他说,我要离开。如果他心里连一丝与我同样的情意都没有,就不要阻止我。结果,他安静的目送我走出卢家大门。

我觉得自己已经疯掉了。这场赌注中我唯一的筹码就是与他多年的感情,结果我输得一败涂地。我茫然的撑着船,从一条巷子穿到另一条巷子,几乎绕遍了整个乌浙镇。却没有等来一声呼唤。

巨雷砸向身体的感觉,这世间恐怕也没有几人能说得出来,先是另人崩溃的尖锐刺痛传遍全身,等身体几乎疼得麻木时又转为剧烈的钝痛,说起来很慢可事情的发生却只在一瞬间。失去知觉前我最后的念头是,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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