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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夏天(8)

作者: 翰如 阅读记录

我坐起来,想爬到床尾去把风扇扶一下,这时,隔壁屋的动静吸引了我。我屏住呼吸,仔细去听,有粗重的呼吸声,有克制的低喘声,还有床脚的咯吱声,所有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某种隐秘活动的宣言。

我的第一反应是害怕,对于未知的事物如此近距离发生的那种害怕。然后是抑制不住的好奇,对于未知却能嗅出一丝神秘味道的事物的那种好奇。接着我又感觉浑身更加燥热,似乎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在我的身体里到处逃窜,带动起血液的加速流动。

我愣愣的坐着,不知该如何是好。过了会,我下意识的转头朝夏至看去。

他也醒了,正巴眨着眼看着我,眼睛在漆黑中显得特别明亮。他坐起来,跟我肩并肩,凑到我耳边几乎用气声问:“你也听到了?”

我的耳朵猛的一阵瘙痒。可我显然还不适应这种瘙痒,稍稍侧过脸,点了点头。

他没再说话。

我们俩就这样并肩坐在黑暗中,静静的聆听隔壁传来的一切声响。过了好一会,那声响渐渐停止了,隔壁恢复了平静。

我跟夏至对视一眼,一同平躺下来,拉过毛巾被盖在身上,一动不动。

身上湿掉的衣服突然提醒了我,风扇还没弄好呢。我一个激灵想再次起身,夏至一把按住我的手,悄声问:“干嘛?”

他的手心也全都是汗,湿热湿热的,我的手像是浸进了热水里。我的心狂跳不止,用小鹿乱撞都不足以来形容。

于是我就保持不动,直直的躺着,对着头顶的蚊帐发呆。

夏至的手一直没有放开,而且越来越用力。我艰难的翻过手,跟他掌心相对。很快的,我们默契的张开手指,紧紧扣在了一起。

或许是刚偷听完一场神秘的活动,情绪还处于极度亢奋和紧张状态,跟夏至的这一亲密接触,给了我莫可名状却难以忘怀的悸动。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我才再次睡着。第二天干脆赖床死活不肯起,一方面是真的困,另一方面则是,我不知道该用什么神情去看老爸和孙阿姨。毕竟他们不可见人的秘密被我无意中窥听到了。

夏至应该是按时起床的,按时吃过早餐之后,愉快的跟老爸和孙阿姨告了别。然后他爬到床上,拍了拍我的大腿,说:“阳阳,起床了,他们上班去了。”

“我困,别吵我……”我呢喃的说。

“别睡啦,还有作业要写呢!”他作势要把我拉起来。

我跟随他的力道,顺势趴到他的身上,脑袋搁在他的肩上,继续瞌睡。他无奈的笑笑,手托住我的后背,轻轻把我放回床上,“好吧,就给你多睡一个钟头。”

可是我睡到最后是自然醒的,醒来慢吞吞洗漱吃完早餐,已经快10点半了。夏至已经快把当天所有的作业都完成了。

我呆坐在桌边,盯着他移动的笔尖,做好等抄的准备。

“你说,”我突然开口,“昨晚上我爸爸跟你妈妈,到底在干什么?”

夏至顿住笔,抬头看向我,“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我问。

“好奇啊……”他说,“我当时可紧张了,好怕他们发觉我们俩没睡觉……”

“怎么可能发觉得了?”我笑起来,“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干什么,但我知道,他们干的肯定是羞羞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能吧……”他想了想,然后举起笔往我脑袋上敲了敲,“你呀,大人们的事,还是少管啦,反正我们又不懂。”

我嘿嘿干笑几声,摸摸脑袋,说:“那你快写呀,写完了我好抄,今天白娘子大结局呢。”

在那之后,我有好几次冲动,想再去窥听一回,可惜始终没了机会。鸿运扇没有再倒下过,我夜里几乎不会醒过来。偶尔几次被尿憋醒的时候,隔壁屋倒没有了动静。

可能那一夜的成功,真的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吧。

时间一久,我便也渐渐忘了那天夜里隔壁屋的声响,但是有一些东西却深深的印刻在我的记忆里,久久不能忘怀。

那种浑身莫名不安的躁动,夏至的湿热的手,以及与他手指紧扣时的触感和悸动。

作者有话要说:偷听无罪欧耶~

第9章 电影

夏天的夜晚,除了蹲在家看电视或者邀人搓麻将外,到楼下空地上集体纳凉也是筒子楼居民们的最爱。

那时候还没有广场舞的盛行,唯二能听到的声音是,大人们的拉家常和小孩们的吵闹。

夕阳下山后,夜幕刚刚降临,天将黑未黑时,吃过晚饭的大人们便从自己家里搬出小凳子,往楼下随意一搁,有些犯懒的则干脆坐到水泥台子上,然后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拉起家常来。

大蒲扇绝对是驱蚊神器,几乎人手一把,如果不幸被蚊子招呼了也没事,兜里随时揣着风油精或清凉油呢。

我们小孩子则会穿梭于大人们的凳子间,追追跑跑,吵吵闹闹。时不时抢过大人手里的大蒲扇,使劲扇上几下,获得短暂的凉爽之后,又继续跑闹起来。

当然也有让小孩也老实坐着的时候,那就是看露天电影的时候。

厂子里为了丰富职工们的业余生活,偶尔会在篮球场上播放露天电影。我去看过几部,大多是些老电影,什么地道战地雷战小兵张嘎等等。电影虽然老旧且单一,但大家还挺捧场,每次篮球场都坐得满满当当的。

你家带了冰冻西瓜,我家带了水煮花生,他家带了五香瓜子,相互一交换,临时电影院就变成了茶话会。看完电影,清扫垃圾时,还不忘讨论几句刚才的剧情。

这天晚上的电影叫《红高粱》。

火红的海报刚一贴出来,我就被深深吸引了。这部电影一定很精彩,我想。

于是我早早的便拉上夏至,搬着小凳子跑过去,顺利抢到了最前排的位置。老爸和孙阿姨说有事不看了,让我们俩乖乖看完就回家。

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电影开演,我兴奋的想大叫一声,旁边的夏至及时制止住我,我只好用力鼓掌,以表达我的满心期待。

我发誓,这绝对是我看得最投入的一次露天电影。投入到三楼的李婶递过来的一片香瓜都忘记了吃,最后进了夏至的肚子。

要说这部电影最令我震撼的一幕,不是那场漫天的怒火,而是那片野蛮生长的高粱地。

当男主角扛起女主角穿梭在过头的高粱地里时,女主角不断发出的娇喘不禁让我想到了那个窥听的夜晚。镜头里只剩下高粱在随风摇晃,晃啊晃,晃啊晃,晃得我眼睛有点发晕,大脑也跟着变得晕乎起来。

大白天的荒郊野外一男一女在干什么呢?跟半夜三更在家里干的事一样吗?无知的我表示出好奇。不管怎样,我很肯定这跟那天晚上听到的事情有着某种神秘的关联。

这场戏给年幼的我带来的冲击可以说是巨大的,以至我在今后但凡吃到高粱做的食物时,眼前总会不自觉浮现出那片随风摇晃的高粱地。

此外,还有一点我必须承认,我对男主角的关注远远超过了女主角。

女主角固然很美,风情万种张扬霸道的野性美,可相比起来,男主角留给我的印象更为深刻。我的目光至始至终盯在他的身上,健硕的胸膛,结实的后背,桀骜的脸,痞痞的笑……如果当时我知道“行走的荷尔蒙”这个词,那一定就是对男主角的最佳诠释。

后来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但却无法做出合理的解释。

思来想去,我只能这样进行自我催眠:

男主角的魅力实在太过强大,强大到不仅使片中的女主角和片外的女性观众神魂颠倒,还把同性的目光也牢牢锁住了。

那目光里除了羡慕与折服,究竟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呢,我不知道。

那天看完电影回到家,洗完澡躺到床上,我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即入睡。脑子里全是电影的画面,以及男主角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