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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清景是微凉(126)+番外

伸手把熊孩子的脑袋扳正,我一字一句道:“容恺你给我听着,有些道是会快一点,好一点,短时间看呢结果丰盛一点,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生来这个世界上,不是一锤子买卖,不是说你混完今天就不用管明天了,你总去找小路,找捷径,想着没关系,我早晚回到大路上不就可以了,但等你真想回去的时候,就回不去了。”

小疯子终于认真看我。

其实觉得日子难捱的不只他一个,我又不是真的没心没肺,你妈天天在外面装孙子回家累得像孙子完后还得住在马桶不畅管道漏水的破房子里,谁能开心得起来?可不开心又怎么样呢,难捱是一天,好过也是一天,现实就惨到这份儿上了你没办法,只能开解自己。

“还记得出狱前那次开会王八蛋说的话么,他说外面的人,可以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咱们里面的出去了,只能从头再来。你别怨天别怨命别怨社会不公平,都是自己作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想丢拖鞋。”小疯子鼓起腮帮子,这是他郁闷的形象表现。

我莞尔:“幸亏你没丢。”

小疯子也跟着乐了下,然后正色起来,保证似的说:“放心吧,大不了以后我多动胳膊腿,少动脑子。”

话怪怪的,但意思是那个意思,所以我很欣慰:“嗯。”

“那你把钱给我吧。”

“……”

“七百。”

好么,刚降下去的火气又让这小混蛋给挑起来了:“钱一分没有,拆伙你也不用想,我就是街头卖艺,你也得拿草帽帮着收钱!”

“靠,凭什么呀!”

“你是我弟!”

小疯子愣在那儿,呆呆看了我很久,才说:“冯一路,你不欠我的。”

过往的种种忽然涌上心头,入狱的时候我叫他神经病,后来我叫他小疯子,篮球赛的时候我声嘶力竭的加油,联欢会上乐呵的小合唱,还有辩论赛,采石场……这一刻我才发觉,原来不经意间我们已经走过了这么多年。

是啊,我不欠他的,我不欠十七号任何人的,我甚至不欠俞轻舟。

但为什么我们这些人,会在今生以如此特殊的方式聚在一起呢?

随手揉乱小疯子的头发,我咧嘴一笑:“更正,是这辈子不欠。”

我信命,也信因果。

三天后,小疯子顺利出院,不过那贵妇的束胸带还是要挂着,因为想让骨头重新长上,起码得两三个月。家居市场肯定不能再去了,虽然和彪子呛声的时候放了狠话,但冷静下来再去权衡利弊,智商大于二十的都知道趋利避害。

周末,我请周勇吃了个饭,顺带还钱。周勇不矫情,在确认我手头还有些流动资金后,便收下了钱,然后我俩就开始喝喝小酒,吃吃小菜,抽抽小烟,谈谈小天。他问小疯子的情况,我说在家养着呢,每天过着猪一般的幸福生活,他说亲兄弟也就这样了,你挺够意思。我说小疯子就是我弟,亲的。周勇没较真儿,反而打开话匣子,开始给我讲他的发家史。我这才知道,当年因为故意伤人,光头在牢里呆了十二年,十八岁进去,出来正好三十。拿着爹妈全部的养老钱炒股,都赔了,气得爹妈差点儿和他断绝关系,最后还是有个亲戚看不过眼带着他一起做家具生意,他才慢慢起家,到如今,他不做家具改做皮鞋了,在东莞开了个厂子,给别人贴牌生产。

“那你岂不是要南北两头儿跑?”

“厂子有人照看着,一个月也就跑两回吧。”

“那你省心了,就坐家里等着数钱呗。”

“操,让你上嘴唇碰下嘴唇这么一说,可真他妈容易了。”

我嘿嘿乐,半认真半调侃道:“所以你在知道我坐过牢之后就特意关照我生意了,对吧。”

“这不想起我那会儿了么,”周勇摸摸自己的光头,有点感慨,“刚出来都挺难的……”

气氛忽然转了调,我可有点不适应,忙和他开玩笑:“你那鞋厂还缺人不,我在监狱里绝对心灵手巧,各种流水线没有我拿不下的。”

周勇却很认真地放下酒瓶,凑近我,目光炯炯:“流水线永远都缺人,但你如果不想这辈子都坐在这条线上,听哥一句,干自己的买卖。”

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翻了个白眼:“我倒是想干,哪有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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