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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来之上妆(33)

那一把匕首的影子,在李敬修的眼底,渐渐与朱翊钧腰上的这一把重叠在一起。

李敬修有些恍惚。

这,就是那一把战利品了。

山西一战,朱翊钧没有杀把汉那吉,把人放了回去。

不久之后,把汉那吉竟然主动求降于大明,理由是——

他祖父俺答汗睡了他即将迎娶的女人。

朝野震动。

这理由未免也忒不靠谱了一点吧?

大家伙儿议论纷纷,可最后还是接受了把汉那吉的投降,并封了他为指挥使,派回去与俺答汗议和。

没多久,俺答汗终于接受了议和劝降,但要求开放互市。

高拱、张居正两位辅臣一齐上书赞成,隆庆帝大手一挥,便开通了互市,还在今年三月封了俺答汗为义顺王。

于是,大明与鞑靼之间的战争终于止息,无人不夸赞把汉那吉深明大义。

只有李敬修在想:深明大义个屁!

不就是祖父睡了他媳妇儿吗?

说把汉那吉本事大,还不如夸夸太子爷朱翊钧。

只可惜,大家伙儿都跟忘了这一位一样。

李敬修想起这一段事情来,有些郁闷。

看看朱翊钧这深藏不露的模样,他老怀疑他当初在跟把汉那吉恶战之时说了什么。

不然,占妻之事在前,战役在后,把汉那吉早不降晚不降,怎么偏偏在那之后降?

可这件事朱翊钧从未表功,他也不好发问。

“怎么不落座?”

朱翊钧已经端了碗筷,却好半天没看见人,不由奇怪,回头看去。

李敬修站在那儿,神情古怪。

被他这一喊,他终于回过神来,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李敬修连忙落座,端起碗来,可等着要吃的时候,面前全是青菜豆腐,顿时没了食欲。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

李敬修看向朱翊钧,朱翊钧在夹菜用饭,可半点声音都没有,乃是被宫中极严的规矩管教出来。

李敬修看了心里发憷,越发不怎么敢吃饭了。

窗外楼下,依旧是人流如织。

不断有人进了寺院,又出了来。

跑去给谢馥报信的霍小南总算是到了禅房前面,满月已经出来,就坐在外面廊檐下,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僧人,用手给自己扇着风。

她乍一瞥见霍小南,还当是自己看错了。

“奇怪,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猜我在外头看见谁了?”

霍小南喘了口气,看满月睁大了眼睛看自己,也没卖关子。

“那位小姐。”

那位小姐?

满月一怔,立刻反应了过来:是珍姐儿,高妙珍。

“她来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之前可没听说消息,她要跟咱们一块儿来。”

霍小南挠了挠头。

满月道:“不行,我得跟小姐说去。这一位主儿,一直包藏着祸心呢。”

女人的事儿霍小南不懂,叉腰站在廊下,没进去。

满月推开门,看见谢馥盘坐在靠窗的榻上翻阅经书,便把霍小南传回来的事情说了。

谢馥翻着书页的手一顿,才照旧翻过一页。

“看来,那一日在窗下听了墙角的,是她的人了。”

“什么?”

这是怎么推出来的?

满月怎么也想不明白。

谢馥看着经文,平心静气,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倒是可以先去看看花灯,待得傍晚上过香,度我大师要邀我写灯谜,你早些挑个给我挑个好看的、意头好的灯。”

“哦。”

满月鼓着腮帮子,心想自家小姐又不告诉自己,不过转念一想花灯,一颗心就荡漾了起来。

她甜甜一笑:“满月不走远,您有事记得叫门口小沙弥来唤奴婢。”

“嗯。”

谢馥点点头,看着满月那兴奋的样子,不由弯唇一笑。

满月退了出去,细心地带上了门。

禅香满室,佛龛里藏着经书卷卷,慈悲的菩萨注视着盘坐的谢馥。

谢馥低下头去,看着翻开的一页经文。

浅浅的墨香,混在禅香之中,隐约又独特。

密密麻麻的小字,也在她眼底浮动。

有一句在最前头,竖着排下来。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谢馥想,自己要成佛只怕还要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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