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甜点屋(84)
法夫那在吧台前坐下，说道：“酒。”
“好的。”看到嘉诺一如既往的开始工作，法夫那放宽心，没刻意追问，而是让思绪飞向小阁楼，暗自观察忙碌的希尔。等杯子送到跟前，法夫那才收回窥窃的魔法，端起杯子。
没有甘甜的酒香，入鼻的竟是浓郁的苦味。
法夫那错愕，低头一看，玻璃酒杯中盛放的并非调和好的酒，而是冲泡好的红茶。然而红茶的味道浑浊苦涩，味道是难以言喻的糟糕。
嘉诺坏掉了？
法夫那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缓缓放下了酒杯。
就在此时，一直消失不见踪影的托莱纳突然从正门走了进来，抬头看到嘉诺，移开视线，落在法夫那身上，“法夫那，今晚我就不留宿了。”
“为什么？”法夫那说：“客房已经收拾好了。”
“……”托莱纳欲言又止，一旁的嘉诺始终没有抬起头面对托莱纳。“……抱歉，不用了。”
“传送魔法由我来做。”人类一天使用两次远距离传送魔法难免会疲劳。托莱纳今天也帮了嘉诺不少忙，法夫那于情于理也该有些表示。
法夫那刚起身，吧台内却响起一声尖锐的脆响。
两人相继看去，吧台内杯子的碎片散落一地。嘉诺匆匆忙蹲下身收拾，失态狼狈的模样连法夫那都不禁担忧。
用魔法抹去一地的碎片，法夫那领着托莱纳离开。
嘉诺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空空的地面，心情一落千丈。
搞砸了。
嘉诺长叹了一口气，慢慢站起身。
法夫那送走了托莱纳，回到屋子时，嘉诺正端着苦涩的红茶有一口一口的喝，见到法夫那，正打算开口，却被法夫那一言毫不留情的戳入心口。“你和托莱纳吵架了？”
“……”
“人都会有意气用事的时候。”法夫那指了指嘉诺手中的杯子，嘉诺了然，重新拿起调和杯重新调酒。“你不想说就罢了。”
冰块彼此碰撞发出脆响，嘉诺极力将心思放在调和的酒上，才避免第二次出丑。
“主人，我……”嘉诺将酒杯推到法夫那跟前，法夫那再三确认，这杯酒没有任何问题，便接下嘉诺的话来，“偶尔出去走走也无妨。”
“不，我只是……！”嘉诺只想出门散散心，而却从法夫那的口中，察觉另有深意。
“一直生活中狭窄的地方，感情也会渐渐封闭起来。生活波澜不惊，也渐渐变得不允许别人去打破这种平静。”法夫那摩挲着杯子，烛灯透过澄澈的液体，印在冰块上轻轻摇曳。
嘉诺第一次抵触是因为希尔的偶然出现，第二次则是托莱纳贸然的闯入。嘉诺接纳了希尔，却在托莱纳面前，始终找不回平静。
“你不在的时候失态也就罢了，我没想到你回来后也……”嘉诺嗓音喑哑，似乎勉强在压抑着什么，“完全静不下来，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所以？”
“我想赶走他的话，或许会好一些……”嘉诺咕哝。
为了这个理由吗，也难怪托莱纳会生气。
法夫那轻轻呡了一口酒。自己从未想过嘉诺对待感情会如此的单纯率真，一想到嘉诺总在这方面义正言辞教育自己，法夫那心底就颇为不满。
“托莱纳是为了见你才过来的。”法夫那说：“你不喜欢，我让他不要再来了。”
“……”嘉诺没有说话。
“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不……”嘉诺的声音更沮丧了。
托莱纳明明什么都没做，他却对托莱纳摆出冷漠的态度。实际上并非心中所想，可话到了嘴边就变了味道。嘉诺实在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见到托莱纳后这种心烦意乱就不断纠缠，随着托莱纳越来越随意自然的亲昵，变得更为明显。
“是我太过分了。或许我应该听从你的建议，稍微出门喘口气。”
或许法夫那是对的，他的生活过于烦闷，才会把怨气撒在了无辜的托莱纳身上。
嘉诺终于下定决心了。
法夫那心中颇有几分自豪，嘉诺做出改变，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功劳，“明天我替你安排。”
“不必劳烦主人，”嘉诺说：“我不太想依赖魔法。”
“是吗，”法夫那沉吟半晌，说道：“需要用的魔法石直接到我房间去取即可，不必客气。”
“万分感谢。”
嘉诺心情稍有好转，法夫那便起身上楼。看似要到小阁楼看希尔，实则避开了嘉诺的视线，绕进了客房。客房内，原本应该离开的托莱纳神色凝重的看着窗外。
法夫那坐到了椅子上，交叠着双腿，语气轻快：“托莱纳。”
“我……没想到他真的会这么想。”托莱纳声音有些发抖，“不，我早猜到了，只是亲耳听到他说出来，有点无所适从。”
托莱纳坐到沙发上，手捂着半张脸看不出情绪。
“你打算如何，还要继续留下来吗？”法夫那冒着嘉诺可能生气的危险，把应该已经离开的托莱纳留在了家里。若是被嘉诺发现，托莱纳好不容易涨回的好感，很快又会跌落下去吧？
或许会跌落得更惨。
“不了。”托莱纳明白，现在他需要给嘉诺冷静思考的时间。“我暂且回去处理莱茵警局的工作，然后再追上去。”
嘉诺离开艾尔斯兰，也不知会朝哪里走，托莱纳又有什么把握能追上？
然而这些都是托莱纳应该烦恼的事，与自己无关，唯独一点，法夫那必须反复确认托莱纳的决心：“托莱纳，你对待嘉诺，是认真的吗？”
托莱纳对上法夫那的目光时，发现那双墨色的眸子中央细长的瞳孔正迸射着寒光，那是龙的眼瞳。法夫那不是在以朋友的身份询问，而是作为龙神，在质问托莱纳的决心。
“啊，没错。”
法夫那是主，嘉诺是仆。托莱纳所做的事，便是从法夫那身边夺走一个人。即使可能会遭到法夫那的反对，托莱纳也不想后悔。
“我不会干涉你的行动，也不会影响嘉诺的感情。”法夫那说道:“但前提是你不会伤害嘉诺。”
法夫那已经决意不干涉两人，但嘉诺终究只是条凤尾鱼，贸然离开自己，生命定然不会长久。
“你能宽容对待我已经很感激了。”托莱纳不奢求太多，甚至做好了长线作战的准备。
见托莱纳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法夫那也不好多说什么。
种族寿命永远是一道坎，即便现在不想，将来也注定要面对。
希尔从小阁楼走下来，无意间看到客房门虚掩，凑过去一看，只见托莱纳和法夫那正聊得尽兴，希尔也便识趣的没有推门打扰，咚咚咚跑下了楼。
正擦拭吧台的嘉诺见到希尔一个人下楼，很是惊讶。
“怎么了，主人已经上去找你了。”
希尔不解的摇摇头，双手拘谨的背在身后，乖巧的回答：“法夫那先生和托莱纳叔叔正在客房聊天。”
嘉诺顿住了手上的工作，僵硬的抬起头来。
“和托莱纳？”
第93章 Chapter93.
打扫好房间的希尔本想下楼帮嘉诺做家务，提升提升好感度，没想到直接被赶到浴室洗澡准备睡觉。
出来时发现嘉诺和托莱纳、法夫那有说不完的话，希尔只能沮丧的回房。
原本沙发床的位置变成了崭新的木床。
木床足够宽敞，上面放上新晒好的被褥，阳光柔和的余温藏在棉絮中，躺上去十分的舒服。
然而，这么舒适的床却不能让希尔安稳入睡。
希尔闭着眼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无法入眠的希尔爬起身，卷着被子找到了角落里的沙发床，蜷缩身子躺了上去。
久违而熟悉的柔软。
久远记忆中，这张沙发床是希尔彻底摆脱苦痛的奴隶生活，第一次得到安心睡觉的地方。那日法夫那温柔的口琴声仿佛还在耳边萦绕，轻轻抚慰着希尔不安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