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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女驸马之为欢几何(31)+番外

作者: 煤气味的榴莲 阅读记录

冯少卿多少也年逾半百了,他自认古板,今日见她二人相拥竟一点没有讶异。

如何说道呢?尽管他这个父亲向来不称职,累年往尔,自己儿女的那点心意、那点郁结却着实是无以忽视的。

“爹,你来了。”

冯素贞上前接过冯少卿递来的酒坛,跟他身后,走到树荫下的暗处。

他背手于身后,沉默许久终究是没道出半句,如鲠在喉,几番挣扎只颓然叹了一声。

什么天伦之乐,偏偏好事多磨,乐极生悲,到头一梦,万境归空。

说到头,只怨他咎由自取罢。

“爹……”

“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冯素贞噫噎,一道苦涩上涌,冲去了她多余的后话。

“走吧,公主该等着急了。”

“爹……”

“快去吧……”

经年而过,他已心软了许多,纵使再没了当初断去她情丝的勇气,当下,却着实无法给予衷心的一点支持,便顺势没了作为,任她放浪形骸,不加插手。

树林中,他远远望着,待一点见不着了女儿的背影,方才转身,走出阴霾,踱步到不远处先生的坟前去,悉心祭拜一番。

第25章 乍惊梦

(一)

天香似乎又做了一道长梦。

梦里,她见着了许多人。

满街扰扰攘攘,她看见了李兆廷被扣押着行街而过,看见了那位常嬉笑的老先生僵硬着身板躺在担架上,看见了冯老头异样的目光。

她走在长得要命的街上,穿过了公堂,穿过了山林,立在两座凸起的坟前。正日光锋芒,她敬了一杯冷酒,唱了一曲葬词,也一并拂去了那人眉间半缕愁思。

幽远的曲调飘去了缈缈窎远、无以触及处,恍恍荡荡,似那皑皑冥纸,漫天坠,扑地飞,随风,便如何也触不到苍草新泥,在她头顶,一圈一圈地盘旋。

而后,她被紧紧抱了住,由冯老头和李兆廷目睹着,那人吻了她。

那吻很是柔软。长远的,不深不浅的,却着实是烫人,一刻,便深深烙印在她心口。

点滴须臾而过,由凄厉的叫声夹杂,她逃去了。

远远,不知逃去了何处。

那是她歇斯底里的叫喊,声音凄惨不像样,怪是慎人,换去了那词葬歌,似无休无止一般,在她耳边萦绕。

梦同现实一般,蒙上了可怖的浓雾,让她在其中迷了路,层层深林间如孤魂野鬼四处晃荡。

悲喜换替,忽而,她听闻了林景年的呼救。

她由着声源拼命赶去,却眼睁睁见她消失在了烟雾之中。

周遭倾塌陷落,摇摇欲坠,宛然秋冬的枯叶,纷纷归路,不得挽留。

梦的最后,是冯素贞跌下山崖的画面。

戛然而止,她身后已站了许多人——

一剑飘红,张绍民,及排得老长队伍的侍卫……

指间虎口的刺痛逐渐消散了耳边她一声声沙哑的哭喊,逼迫着她睁了眼。

天香惺忪转醒,方入目的是四面扎眼的白光,随意识稍有扭曲,左右晃动。

“醒了醒了!”是一声少女盈盈的惊呼。

眼前尚且迷蒙,她定睛细看,竟是桃儿杏儿那两个丫头,以及一位大夫打扮的老先生。

桃儿杏儿,自她出门那日,便求着闹着硬是要同行,她这短小的旅程已是过半竟还真的遂了她们所愿。

老先生轻抿指尖,捻起刺于虎口的长针,稍作拾掇,与那两丫头交代了什么,完后,便阖上门,与候在门外的张绍民说了什么,方才离去。

那两个丫头俯下身来,手舞足蹈,雀跃地对她说着什么。浑浑沌沌,天香却如何也听不清明,只清浅笑笑,并不作答。

“我睡了多久……”

“已有五日了。”桃儿扶着天香虚软的肩臂坐起身,答道。

她接过杏儿递过来了热茶,吹去云气,微呷一口,笑言道:“这大老远的,皇兄竟是批准了你们两手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同行,也是稀奇了。”

“有我二人同行,皇上自然是能放心些的。”

“皇上是要我们带公主你回去,听闻是宫里又出了事,公主,你若实在……”

察觉天香脸色一瞬陷入木然空沉,桃儿连忙拉住似要交待她心中所想一切的杏儿,接过天香指尖若摇摇欲坠的杯盏,似是而非地岔去话锋,“公主,厨房的饭菜马上就好了,你先休息着,门外张大人该等着急了,我去知会一声。”

天香轻瞥一眼轻阖的门扉,收回视线落手中微凉的茶面上,眼睑低垂,不掩颓丧。

“杏儿……”她轻唤道。

杏儿应声,停下手里的动作到床席边。

“睡的这五日,我又做了梦。”

“哦?是什么有趣的梦么?”

“不,是一个很恐怖又很荒唐的梦。”她把玩这手里的茶盏,轻声念道,“我竟然梦见了林景年和冯素贞接连被推下了山崖。”

“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天香笑得难看极了,抬眼望去,杏儿亦如是,扯不起半点嘴角,偏还强颜欢笑。

“是,是……”她怔然,不知该如何回话,只避着天香视线不见,连连颔首应声。

正门外桃儿领着婢女进门,将各色饭菜摆列桌上,遂慌忙起身,“公主,先吃饭吧,等吃饱了我再慢慢听你讲这几天你做的梦。”

她面色晦暗不明,似有所思,天香视之,隐隐有所感,对于那些她甚至不敢去细想的事儿,她终究是察觉了几分,不禁胸口泛上窒闷,似周遭一切皆向她挤压而去,令她喘不上气。

“桃儿!”

“在……在。”

“你告诉我,她们是都安然无恙的吧?”

“呃……”桃儿对上杏儿不住眨眼的视线,小心翼翼左右看看,“这个时辰,林大人大概是还睡着吧。”

天香松下一口气,悄然放下了心中的千斤坠。林景年手无缚鸡之力尚且无恙,冯素贞也定然是不会有事的。

她武功那么好,绝对不会有事的……

“那,那冯素贞呢?”天香指尖微颤放下冷茶,万幸叹之,“本公主都醒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来看我?”

“……”

回答她的是一室的沉默。

她二人退到一边,双手交叠于身前,半句也不言语,端着讳莫如深,一副似要领罚的模样。

“你们不说我自己去看!”

话音未落,天香便气急下床。

二人连忙上前扶起因双腿虚软而跌在床边的公主,处处阻拦,半哄半骗说着“待吃了这一餐食,身体无恙了,冯素贞自然会生龙活虎出现在她面前”这般鬼话。

天香无力挣扎,坐在床边,由心中哀嘁压制,流下了两行清泪。

“她是生是死,难道你们要瞒我一辈子么……”

公主再一次哭了,且还是在她们这两婢女面前。

桃儿杏儿将其目睹,不禁哑然失色。

在出行前往妙州的前夜,皇帝私下宣召了她们。

虽这位年轻的皇帝早早便神采不在,那一夜,他的面色却是尤其黯淡的,蒙着浓重的灰,给她二人下了死命令:

“若五月前未能将公主带回,便叫庄嬷嬷提头来见朕。”

如此,她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现冯姑娘仍昏迷着,不知何时方能苏醒,这两日便是最后时限了,若是公主心生留恋,该是如何?

抑或不仁,抑或不义罢。

不仁,只因一时心软,断了一无辜人的性命。

不义,经年累月,公主总处处护佑她二人,却在关键时刻教她们只能眼睁睁将她的伤心与无奈目睹,如何狠得下心?

“公主,我扶你去吧……”

说话的是桃儿。

她说得较往日更加低沉。那时,天香尚未察觉一点异样,因心心念念心上那人,一点顾不得其它。

(二)

身后的屋里尚未动静。

月台花榭,矮轩窗下,张绍民焦灼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