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棘树(2)
后来他发现，不远处山脚下有一个学校，有学生食堂，他便在白天学生吃饭的饭点去食堂附近，蹲着。
他怕学生放假，放假了食堂便不开伙食了，他就不得不去城市的小饭馆等那些残羹冷炙，饭馆的小老板怕影响生意，会撵他，而学校食堂的师傅不会。
寒假里，饿极了，方正也会学着人家翻垃圾桶。总的来说，几乎是靠着那些剩饭剩菜，成功的解决了那个冬天的伙食问题。
春天来临的时候，草垛被农民拆掉之后烧成了草灰，做成了那一年耕地用的肥料，方正也失去了藏身之所。
学校食堂有饭吃，还没人撵，他索性一天到晚都逗留在食堂附近。有剩饭剩菜，便就吃一点，剩余的时间便坐在台阶上发呆。
他经常蹲坐在一个角落里，歪着头看着天空掠过的小鸟，看着树林里逐渐吐出新芽的树枝，等那时间转换晨昏，带走寒来暑往……他知道时间在一天一天的流逝，而自己在一天一天的长大，未来虽然是迷茫的，他从没考虑过自己以后会是什么样。他所想的，只是要活下去。
时间久了，食堂的几个掌勺的师傅对他渐渐的熟悉了起来，方正有时候也会给他们帮帮忙，洗洗菜啊，刷刷碗。
电视里的节目，故事情节都是那么的悲情，尤其是孩子和亲生父母再次见面的时候，那一深情的拥抱，多数会让人不自觉的泣不成声。方正看着电视，面无表情。他没想过要去找原生家庭，找到了又能怎么样？
放在一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将方正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拿起手机一看，是沈苗，麻醉科同事。
电话接通后，沈苗大大咧咧的说道：“方师兄，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饭啊。”方正皱了皱眉头，回答道：“哦，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接着，沈苗笑嘻嘻的说道：“怎么，你晚上有事啊？”
方正不怎么喜欢撒谎，如实的说着：“没，你们去吃吧，雨挺大，不怎么想往出跑。”
沈苗是今年刚毕业的研究生，毕业之后就留在了这家医院麻醉科工作。她比方正低两届，算是方正的师妹。今天她拿到了毕业工作的第一个月工资，所以想请大家吃个饭。沈苗读研究生的时候，方正带过她，所以她还是想方正能参加的。
她没想这么快就放弃，依然软磨硬泡的说着，希望方正能一起去。
方正问到：“今晚谁值班啊？”
沈苗回答道：“秋航师姐值班。”
“你喊你师姐去吧，我替她值班。”
沈苗着实没想到方正会这么一说，便也不好再说下去。
下午，躺在沙发看了会书，5点左右。方正起身收拾了一下，撑起一把伞，往医院走去。到了科室，习惯性的将衣服脱下，叠好之后放在柜子里，换上工作服，走进手术间。
他看见赵秋航在调输液泵，于是悄悄走过去，翻看了一下病历。然后转身对赵秋航说道：“你去吃饭吧，我替你。”没有过多的语言，也没有过多的表情。赵秋航听方正这么一说，放下手中的活，斜靠在麻醉机上，说道：“你怎么不去啊，我又没让你来接我。”方正听赵秋航这么一说，浅浅的一笑，说道：“你们是师姐妹，女孩子话多，有的聊，去吧。”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抽药，给病人加药。
台上的外科主任，一边做着手术，一边调侃他俩说道：“方正，你这毕业两年多了吧，也没见你找对象，这个聚会不去，那个聚会不去的，你真打算孤老终生啊。”赵秋航接着外科主任的话茬，说道：“就是，方正，我不用你替，你去吧，我就觉得人沈苗挺好的，长得漂亮不说，又单纯，现在这种小姑娘哪找去啊。”方正被这两人一调侃，只是回头浅浅笑了一下，然后便转身低头忙着自己的事，也不接话。
台上的外科医生和护士七嘴八舌说了半天，见方正也不吱声，便也不好再说下去。赵秋航见状，知道这方正是铁了心不去的，便对方正说道：“你毕业留下来工作两年多了，科室聚会，你没一次参加的，知道你不喜欢，不难为你，我去了。”
方正冲着赵秋航笑了笑，然后点点头。
火锅店里，围着个大圆桌，麻醉科的一班小姑娘、小伙子，坐在一起胡吃海喝。赵秋航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开吃了。
赵秋航一到，便是这帮人中年资最高的师姐，众人自然赶紧给赵秋航让座。坐下后，赵秋航说道：“本来想劝方正来的，他是死活不肯来，没办法，只能我来了。”沈苗听赵秋航这么一说，便嘟了个嘴说道：“是呀，我也跟他说了，让他过来，他宁可说去给你带班，也不愿意来。”
这时，坐在一桌的其他几个同事。便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起方正来。
“是啊，你说方师兄，也蛮奇怪的，科室聚会，他从来不参加。”
“他也没什么忙的呀。除了上班，没见他有什么朋友啊。”
“他以前有没有女朋友啊？”
“他也不小了吧，应该快30了吧，他为什么一直不找对象？”
……
沈苗儿听着大家聊着方师兄，她其实心里也觉得方师兄这个人一直是个谜。于是说道：“方师兄挺奇怪，你们有人知道他是哪里人吗？我刚刚入科的时候，有一次问过他，他好像没听见似的，都没搭理我。”
赵秋航一边吃着火锅，一边抬头看了一眼沈苗然后说道：“你们以后谁都不要问他个人问题，他不愿意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这时，桌上的另外一个小师弟，不知深浅的说道：“我知道方师兄哪里人。”
还没待赵秋航制止他，他便接着说了出口：“他是绍兴下面一个县孤儿院出来的。”赵秋航连忙说道：“吃你的饭，就你话多！”不过，显然，这位师弟的话，引起了大家极大的震撼。也显然，赵秋航知道方正的情况。
有几个女生连忙说道：“师姐，你肯定知道，跟我们说说呗。”
“对啊对啊，我们知道什么情况，以后也好知道怎么样尽量在他面前注意一点。”
“是啊是啊，师姐，你给我们说说呗”。
……
赵秋航一看这情况，这时候显然已经瞒不住了。她心里一想，和这帮师弟师妹说说也好,省得他们一天，在方正面前打听这个，打听那个的。
“小周说的没错，方师兄是绍兴那边一个孤儿院出来，他是孤儿。”边说边看了一眼那个小师弟。
大家听师姐这么一说。便知道这事儿肯定是真的。更是好奇的问这问那。
赵秋航放下筷子。看着大家。然后说道：“我跟你们方师兄，是同门，我和他也是一届。但是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你们就记着，以后不要在他面前问他个人的问题，问这问那的，那么多事干嘛呢？管好你们自己。”大家听师姐这么一说，便不好再问下去。
众人吃完饭，然后又去ktv唱了歌，便各自回去了。
魔都的夜晚，热闹繁华。浦东的灯红酒绿，让人流连忘返。黄浦江畔，微风轻轻拂过。尤其在凌晨一两点的时候，简直醉人心脾。沈苗漫无目的的沿着黄浦江畔溜达着。她还很小，对未来，她有很多期待，她渴望事业顺风顺水，她渴望有一份自己的爱情不期而至。她来自苏南地区，家庭条件并不差。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文尔雅，但也有着90后所特有的古灵精怪。她知性，也很感性。
方正做完最后一台手术的麻醉，已经夜深了。回到值班房，关了灯，和衣而睡。
值班，就要准备的有急诊，所以他睡觉从来不脱衣服。但不脱衣服睡觉，却是他在外流浪的时候养成的习惯，这么多年没变过。
第二天上班，早晨有交班。方正一边汇报了昨天值班接手病人麻醉的情况，一边介绍今天的麻醉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