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深深(16)

“为了什么？”

童冬冬说：“因为他们不该这样对你。”

季冬雪望着她：“不该？童冬冬，你做这些事问过我的同意么？你知道我的感受么！谁同意你这么做的！”

童冬冬湿了眼眶，她说：“因为只有我知道姐姐经历了什么。我什么都看得很清楚，他们这些懦夫，为什么是你来承受这一切！不该是你！不该是你！”

季冬雪站起身来，她涨红了脸，像是无处可以发泄内心的愤怒，她喊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连我这个小孩都看得出他喜欢你！季梦来的哥哥进来的时候，他就只看着你。我去季梦来家里的时候……姐姐你知道吗，那个家里有你存在的痕迹。因为我太熟悉你，我太知道了。进门的玄关上放着他们的新全家福，我很生气，我趁季梦来不注意，偷走那张照片，我要扔掉那张照片。可是……”

童冬冬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发黄的照片，照片上有季华，有季晓深，还有佟小菲……和季冬雪。

“你们就像这张照片一样，用新生活掩盖过往。我恨他们无情，把你赶出来。可是……我更希望姐姐能够快乐。”

季冬雪的内心没办法承受这些，眼前的孩子过于聪明，她冰雪透亮的眼睛一眼看穿了真相。那晚季冬雪蜷缩在床上，她合不上眼，眼前是吴春燕的笑容，是她寻死时的决绝。是佟小菲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的模样，和电话里她斥责的语句。

季冬雪终于哭了出来，她哭得太过用力，甚至骨头都在痛，她说：“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童冬冬爬上她的床，她抱着季冬雪说道：“姐姐，你妈妈不会怪你的。就像我做错了什么，姐姐都不会不要我一样。那个人，她对姐姐的爱，一定比这个还要深。”

绳锁上的结

李园园看着眼前的冬雪面露憔悴，她搓暖自己的手握住季冬雪，她说：“冬雪，你还好吗？上次见你的时候，总觉得你还很平静。”

冬雪垂着眼帘，她说：“如果人生真的就像哥哥说的那样，就像他说的那样是一道题目。只要懂得公式就能算对，那该多好。”

李园园忍住心里的难受，她说：“冬雪，我刚回来的时候就去找关博见面，也许在你心里觉得我特别死缠烂打。可是，如果我没有勇气面对过去，那我永远都会想着他念着他。所以我当时鼓起勇气找他去吃了饭，他有未婚妻了，那个女孩……和我长得好像，我在想……如果我没有回去找关博，那有一天我看着电视知道他结婚了，而且娶了一个和我那么像的女孩，我一定会很绝望。可当我去面对了……我就释然了。人生和故事是不一样的，故事要有开始和结束，但人生很多事故，你不知道会怎么样。我说那么多，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够面对过去。你和你哥都抛下了真相，你们一走了之，可是……这样有用吗？”

李园园的话一下子点醒了季冬雪，原来她是这样一个懦夫，他们的内心痛苦不安，是因为他们根本无法面对自我。

那晚季冬雪拨通了一个藏在记忆里的电话，她说：“喂，哥。我想回去看看妈妈，我想你陪我。可以吗？”

李园园走在大街上，所有的电视都在播CBA的一场重要比赛。忽然她的电话响了，是秦越的电话，秦越说：“唉，出来喝酒吗？”

秦越在他们过去的故事里，似乎总有他的影子，但却不重要。他长相清秀，是个性格开朗的人，他与关博是很相似的人，却又更加柔软。

秦越见李园园进来了，便将一份喜帖递给她，他说：“关博那小子希望你能来参加他的婚礼，他们下个月就结婚了。”

李园园握着手中的这份请帖，她眼睛一酸，却依然笑着说话，她说：“恭喜他，可是他怎么不亲自和我说。”

秦越叹了口气，他心里埋怨关博，这关博真的太不够意思了，给了他这样为难的差事。他说：“关博最近不是比赛么，对了，你最近还好吗？”

李园园望着他，她一笑泪水就流下来了，她说：“我……还行，让你见笑了。”

秦越给她递了纸巾，两个人说起大学时候的趣事，总算热闹起来了。秦越望着她，他说：“唉，圆圈姑娘，你为什么总那么爱笑？”

李园园想了想便说：“我不笑的时候很凶啊，而且笑的时候，就总觉得不会那么丢人吧，嘿嘿。”

童冬冬和好友正抱着一堆作业回到教室，她在三楼走廊上看着篮球场，季梦来一个人在那打篮球。自从他打架后，他身边的朋友更少了。季梦来初中才到上海，虽然他自幼接受精英教育，可毕竟与本地孩子有差距。他是被排斥在外的人，男孩子的倔强更叫他不会低下头去融入群体。童冬冬心里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叫这个男孩更加冰冷。

但是……好久，他们都没说话了。从无话不谈，到一个字都不说，整个过程太过短暂，像一场无关紧要的梦。

两败俱伤

--江州火车站--

季晓深和季冬雪手牵着手站在火车站，季晓深问她：“你想去哪儿？”

季冬雪指着前面，她说：“先去看看小燕子吧。”

两人沿着熟悉的路，世界发展的真快，江州比过去更繁华了。季晓深的电话一直在响，拿出来一看，原来是白悠然。季晓深直接关机，季冬雪轻轻说道：“你可以接电话。”

季晓深道：“笨蛋，走吧。”

二人到了吴春燕的家，他们家离当年吴春燕跳楼的工地特别近。季冬雪的出现叫吴春燕的妈妈很是惊喜，吴妈妈似乎很久没接待过客人了，她匆忙的收拾了客厅，而后端来两杯热茶。她说：“唉，好久没有见到你们了。以前记得我们家燕子很喜欢同你一起玩，她每次回家啊，总说冬雪真好，人很漂亮，也很善良。”

季冬雪道：“阿姨，我是最后见她的人，对不起……到今天我才来看您。”

吴妈妈一下子湿了眼眶，她说：“这孩子啊，看起来男生样，其实心里很多事。她喜欢人家郑斌，郑斌在大学里是有女朋友的。这孩子就是倔强……来来去去四五年的，也给她盼到了，也许是郑斌的死让她太绝望了。”

吴妈妈带二人到了吴春燕的房间，她走了那么久，可是吴妈妈每天都会打扫这个房间。季冬雪小心翼翼的抚摸她留下的痕迹，吴妈妈见状便出去了。季晓深坐在吴春燕的床上，他见枕头下有个本子便拿起递给季冬雪，那是吴春燕的日记。一共只有十几篇，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写的。

季冬雪翻开来看，这里面写着吴春燕小时候经常梦到一个妖怪，这个妖怪总是在晚上掀起她的被子撕开她的衣服。后面的内容大多是记录一些梦，到了最后几篇，写着她对新生活的渴望，她对婚姻的渴望。

季晓深眉头皱了一下，可是他没说什么。离开的时候，季冬雪向吴妈妈讨了这本日记本，作为对好友的一个纪念。

二人坐公车回到从前的老房子，这房子没有卖，季华请了一个打扫阿姨固定管理。季晓深打开门，两个人手牵着手走进房子里。

那一刻，他们仿佛看到佟小菲站在餐桌前说：“回来了啊。”

晓深，你看看妹妹作业。

冬雪啊，吃饭了。

过去妈妈的一言一语全部涌上心头，季冬雪走到自己房间，季晓深为她打开门，当年她离开的时候只拿走了一张照片。她的东西全都在这，只是几张挂在墙上的独照都被拿走了。季晓深道：“我们去上海的时候，也给你留了一间房，我把你的照片带过去了。”

季冬雪道：“哥，他……还恨我么。”

她对着季华叫不出爸爸，在她记忆里，季华十分厌弃自己。

季晓深缓缓说道：“早就忘记了。现在……妈妈是什么样子，都快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