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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女书[GL](136)

作者: 歌逝 阅读记录

文人向来讲究春秋笔法,经典虽就那么多,但哪怕是突然改换了观点,这些人也一样能引经据典,重新为自己据理力争起来。何念新听得目瞪口呆,怀夏却一直在笑,还向着自己姐姐眨眨眼。

但听到立皇太弟的时候,何念新却皱起了眉头。

她没有在朝上问起,但私底下却很严肃地拉过了怀夏。不光是何念新,就连贤王也未曾听说过这件事。

怀夏歪了歪头,道是:“有了这么一个缘由,才好争取过哪些迂臣。”她虽是对着何念新在说,但这句解释却是讲给不远处贤王听的。说罢,怀夏凑近何念新的耳根,才对何念新道是:“但是姐姐,我做这个决定,主要是为了咱们两个的未来呀。”

何念新先是一怔。

忽然她便想明白了,笑逐颜开。

第112章 贰

怀夏的登基大典庄严肃穆。

她坐在那高高的位子上, 往下望去。众多朝臣, 脸上各有神色。但当怀夏将龙椅坐稳的那一刻, 她忽然不在乎旁人的脸色了。

新帝登基, 几道圣旨下颁,调整百官。几家喜, 几家忧。

不乏有着留到最后却只想看怀夏笑话的,却都渐渐没了声。

这位女帝, 年纪虽幼, 也长了一张和善的面容, 竟也有着雷霆手段。非但如此,凉城军还未曾全部回边疆, 安河郡主得封了将军, 暂领了梁京的巡使一职,还将凉城带来的一干人马编整进了守城军里。这下可好了,有谁敢对女帝不敬, 没准女帝前脚笑眯眯放过了人,后脚能被巡使给找到门上去。

亦有人向女帝进言, 怕女帝重蹈太上皇与叛将的覆辙。女帝却只道是:“朕是信得过姐姐的。”

梁京城竟然如此安定了下来, 天下也重归太平盛世。

春去秋来, 转眼便是数个年岁。

女子十六及笄,按常理说该着急许配人家了。但女帝身份在此,众人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广开后宫纳男子,为皇家开枝散叶吧?女帝自己倒是一点着急的意思也没有, 又从十六岁往后,拖了几年。

整整拖到了何念新二十岁寿辰。

贤王与贤王妃早便回了凉城,奈何何念新小小年纪竟领了官职在身,不能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了。贤王妃还怪道是,莫不成是那群老古董一见女帝都封了,干脆破罐子破摔,这才又顺水推舟地送了个女将军给自己那女儿?却见女儿竟将梁京城防安排得有模有样,也便不再多言。

只是贤王妃还记挂着给女儿寻个婆家。

她原先是逢年过节地来书一封,隐晦地提上两句。这几年愈发急了,隔三差五就要来催。贤王府上豢养了那么多的信鸽,倒是方便了贤王妃的这一举动。

何念新却全然不为所动,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她而今号称是住在贤王府上,实则一天到晚很难见到人。也就是偶或得闲了,会来看看。

女夫子终于将何念新给堵在了家中,手里也是一叠的信,只道是:“王妃的关切,想必忙人将军您也该收到了。”

“先生,阿娘催到您那儿去了吗?”何念新眨眨眼睛,讨好问道。

女夫子将这一叠信送出去,点了点头,却并不似多愿管束。她坐了下来,问的是何念新的功课。女夫子而今住在这儿,其实并不怎么管教得到何念新的头上,顶多是偶尔问上两句,更像是闲谈似的。

何念新不回夫子的问话,只是直勾勾盯着夫子手上的酒瓶看。那酒瓶小巧精致,同何念新小时候瞧见的那个别无二致。

何念新颇有些揶揄地一笑:“我师叔可是知道?”

女夫子一怔,哑然解释:“这是我托人买的。”然后又嘱咐何念新道,“你可千万别同你师叔说起。”

这回算是有把柄落到了何念新的手上,女夫子也是个聪慧的,便不再提何念新读书那件事了。

“那我去跟我师父切磋去啦!”何念新赶忙跑开。

女夫子在她身后摇头,这么大个人了,却仍旧像个孩子似的。

独孤愚也下了山,却并不长留在梁京城中。他是被他那生怕自家小崽子们吃亏的大师姐给踹下山的,负责看着那群正在到处乱窜吃喝玩乐的崽子们。偶尔路过梁京,他也会来小住几日,看看自己那不孝徒儿近况如何。

何念新就得趁着这几日好好跟自家师父讨教功夫。

师徒两人打得你来我往,好歹还记得点到为止。打完一场后,独孤愚兀自缩回自己的住处给自己包扎伤口去了,何念新倒是带着一身伤,高高兴兴地回了宫中。

怀夏早就准备好了上好的药膏和白净纱布了。

她身边跟着个还不到膝盖的小儿,小儿扎着个冲天辫,往门口张望,头顶的辫子一甩一甩地。何念新一见,便猛地过来,在那根小辫儿上弹了一下。

小孩板着一张脸,转头找怀夏道是:“皇姐,郡主她欺负我!”

何念新嘿嘿笑道:“对呀,太弟殿下,我就是欺负你呀。你得长大了打得过我了才能欺负回来嘛。”说着,她还身手刮了刮小孩的鼻头。

小孩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

何念新嘻嘻笑着。

怀夏倒是喊来了奶嬷嬷,赶紧将皇太弟抱走,这才拉来何念新,往屋里走。一边走她还一边念叨着:“姐姐呀,你每日回来都要弄这一身伤。”却也不劝阻何念新不要再去找独孤愚了。

怀夏屏退了众人,亲手将何念新的外衫褪下,露出里衬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里衬揭开。有外伤的地方,凝血正和里衬黏在了一处,要撕得很小心,才能不至于太疼。

还好怀夏便是个有足够耐性的人。

何念新整个人趴在榻上,惬意地舒了口气。怀夏的指尖微凉,沾上药膏,轻柔地在她的伤处涂抹开来。除却那一丝痛,更多的便是令人舒适的凉意。

何念新把自己整个人埋在了龙榻之上,瓮声瓮气道:“有怀夏帮我上药,虽是挨了打,我也开心地很!”

怀夏没回,反而是又挖了一块药膏,换了一处新伤。这处是淤青,需要重重揉开才能好得快。怀夏一向是下不了狠手的,这一次却是牟足了气力,把何念新弄得嗷嗷直叫。

怀夏这才偷笑。她心里清楚,何念新这叫唤,一小半是因为疼,一多半是装出来的,逗弄着自己开心。她笑完了,才问道:“姐姐,你师父这一回要在梁京留多久?”

“师父说要留到我二十岁生辰那日呢。”何念新道是。

怀夏也点了点头:“王叔才送上折子,请在那日前携王妃入京。”

“真的呀,我阿娘要来!”何念新先是一喜,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得掏掏耳朵,“隔着那么远她都天天念叨我,这要是真来京城里了,她得念叨我多久啊。”

何念新这么抱怨着。

怀夏却是笑着俯下身来,将自己的唇凑到了何念新的耳畔,悄声道是:“不单单是王叔他们要来为姐姐贺生辰,我也给姐姐备下了一份礼呢。”

怀夏的唇若春桃,在何念新耳畔这一句,念罢即挺起身来,继续给何念新上药。那桃花一般的眼色,却仿若印在了何念新的耳根上。

***

何念新生辰那日,早朝上一如平常。臣下们请奏了几件琐事,女帝则一一照章安排下去了之后。正待往常要散朝的时候,忽见一青年站出来道是:“臣有本要奏。”

怀夏似是半点也不意外,笑着让他开口。

何念新有些怔地听着这人长篇大论口若悬河,总结下来只有一条,便是女子与女子间也该可成婚。

本朝除却男女之婚外,原本便是可以男子与男子间成婚的。这条律法由来已久,以往却似乎并未曾有人问及过女子间又该如何。何念新小的时候还说过,凭什么男子间可以,女子间却又不行呢。

朝臣们一时喧嚷,一时又都静谧下来。望了望龙椅上的女帝,又望了望那个有家几乎不回的女将军,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原本想反驳的话,却又张不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