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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女书[GL](89)

作者: 歌逝 阅读记录

何念新还有些奇怪,小心问:“那父王,你是答应我了?”

“做你想做的吧,以后不必事事向父王问了,事后告诉我便罢了。”男人道是,语气俨然已经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对长大成人的女儿了。

何念新便高兴了起来,立刻便着手要把那蛮将给抗送走,再找宋师姐来帮他看伤。许是心愿得以达成,何念新步调轻快极了,看得她父王笑着摇了摇头。

贤王此时却不曾想过,何念新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在这方天地间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第77章 进柒 落定

等何念新将蛮将给安顿好了之后, 天已经黑了。

清扫战场的还在忙活着, 四周俱是举着火把跑来跑去的士兵。城外留守的军士已经全部挪了进来, 四道城门紧闭, 城墙上也换了新的守军。凉城重新回到了手中,却并不意味着今后的安稳。

何念新肚子又空了。

她喊着身后的宋师姐:“咱们去吃饭吧!”

“瞧这帮家伙把城里糟蹋成这样, 不知道还能找到多少粮吃,咱们不会饿着吧。”宋师姐给人接好了筋, 也不敢保证一定能让人恢复如初, 只能说她已尽力了。忙完手上的, 她便跟在了何念新身后,抱怨着。

“不好说哇。”何念新不敢保证, “不过其实还好, 咱们又不用在这儿久留。”

“啊?不留吗?”宋师姐诧异道是,“咱们这就南下游玩去?”

“那倒不是。”何念新摇头,“只是梁京那儿恐怕安静不了多少时候了, 父王留守在凉城这儿,咱们还得去那边解决些麻烦。”

师姐妹二人一边聊着, 一边回了贤王府。已经有房间被打扫出来了, 今晚可以凑合着住下, 总算比营帐要强上不少。

贤王设了个宴。话虽如此说,这次的宴却格外简陋。幸得贤王府藏的美酒没被蛮子们找出来,总算能添几分兴致上来。

何念新便凑去找怀夏。

怀夏藏在人堆里不起眼的位置。

贤王本想着将公主请到前面,但怀夏却推辞了,去找何念新的师姐们去了。打过一圈招呼之后, 怀夏却多说话,安安静静地坐着。何念新好一顿找也没找到,蓦然回首,才发现月色里怀夏正用白玉一样的双手捧着个大陶碗,一点一点地啄着清水。

那双好看的眸子落在了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念新一时起了坏心眼,绕到了怀夏的背后,然后弯下身子,对着怀夏的耳根吹了一口气。

怀夏整个身子都颤抖了一下,手中的陶碗没有拿稳,坠在了桌子上,眼看着要歪滚到地上去,何念新赶紧把住了,碗里却仍旧有水撒了出来,正撒在怀夏的衣襟上。

何念新赶紧拿衣袖给怀夏擦:“哎呀,哎呀!对不起呀!”

“……念新姐姐。”怀夏这才瞧见了自己身后站了谁,长长送了口气,脸却不免红了起来,却也没阻止何念新的动作。

何念新擦了两下就想着往前坐,此时围着桌子摆的都是长凳,可供两个人宽敞坐着。和怀夏同座的是林秀儿,两人之间还有着半个人的空隙。何念新长腿一伸,硬是要挤进去,不去推怀夏,反而对林秀儿道是:“师姐,你给我让点位子出来。”

“周围空位置这么多呢!”林秀儿不满地嘟囔着,怀夏倒还自觉地让了让,何念新总算是挤进来了。

她一坐下,就歪头望着怀夏:“你发什么愣呢?”

“……没什么。”怀夏说完,却咬了唇。

怀夏这模样,简直像是在脸上写满了她“有什么”。何念新自然也不相信她那句话,轻笑一声:“那让我猜猜。”

何念新一边说着要猜,一边却是更仔仔细细地在看怀夏的眼睛。不同于上次的惊慌和坚定,这次却似是染了些血色和沉重。不过被何念新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怀夏也只能眨眨眼睛,更多地将自己的目光投到何念新眼中了。

两个人互相对视,仿佛周旁的热闹都丝毫不要紧了。直到林秀儿推了何念新一把,十分嫌弃地道是:“你们两个做什么呢,怪恶心地,还在这儿挡着我吃东西。”

林秀儿一边说着,手里的筷子倒没停下过。一整天都忙着打打杀杀,这帮半大少年早就饿得不行了,把饭桌当第二个战场似的又开始了拼斗。何念新个头不小,杵在那儿,正碍着林秀儿了。

怀夏噗嗤笑了出来。她这一整天只在帐篷里坐着,倒并不饿。

不过怀夏还是问何念新:“姐姐你也累坏了吧,不必总顾着我。”将碗中的水倒了,怀夏起身,去给何念新盛饭。她不习惯做这些事,边城的糙汉蒸出来的饭又硬,怀夏拿着勺子,弓着腰,很费劲地才捞了些出来,盖满了一整碗,摇摇晃晃地回来。

何念新便十分高兴地看着。

等捧上了饭,何念新再回头,才发觉自家师姐们风卷残云地早就将菜肴一扫而空,只给她剩了些汤水。林秀儿还很好心地把那点汤摆在她面前,语重心长道是:“你泡着饭吃,还挺有滋味的。”

何念新苦着一张脸。

等她闷头吃完白饭,正是喝酒的汉子们兴致最高的时候。院子里变得闹哄哄地,只有这个角落还算安静。何念新有些受不了,甩下了碗,拽着怀夏便跑。

被蛮子糟蹋得乱糟糟的贤王府略微收拾了大半,何念新带着怀夏去的是她儿时的小院。屋子里空荡荡地,只剩下一张蛮子砸不了的床。何念新颇嫌弃地将上面的被褥一卷,丢了出去,自己拉着怀夏坐在木板上。

“这儿可真安静呀。”怀夏坐下后,却是对着窗外,忽然感慨了一声,“之前我有一回在一间尼姑庵住了一夜,是伴着鸟儿唱歌醒过来的。”

“这里杀伐之气冲天,恐怕会唱歌的鸟儿可不想留下。”何念新笑道,“等过些日子,咱们可以去南方玩,那里会唱什么样的歌的鸟都有!管让你听个够!”

“……”明明是两个人惯常说的话,何念新并非是第一次说要带怀夏去哪儿玩了,这回怀夏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笑着答应,而是想了想,认认真真地摇了摇头,“咱们得先回梁京。”

“那自是说好的呀。”何念新奇怪,怀夏怎么忽然这么感慨?

怀夏顿了顿,却又道是:“这回回梁京,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迈出来了。”

她这话说得极为认真。

何念新坐端正了,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端详了怀夏好一会儿。这个比自己小的女孩神色又沉重了不少,仿佛是被血洗礼过了似的,原本便早慧的她想的恐怕比常人要更多上几分。

何念新便想起了吃饭前中断了的那段话,摇了摇头:“哎呀,今日明明是个该高兴的日子,怀夏就在今日少想一些,多开心开心吧。”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怀夏却不答应,“还没到能安心下来的时候呢。”

“但总算可以喘口气了呀。”何念新虽然一股子莽劲儿的模样,实则也是知道累的。她干脆躺倒在了木板床上,也不嫌弃木板硬得慌,反正这些日子更破烂的地方也不是没躺过。何念新喘了两口粗气,才又问怀夏,“你今日可是进城的时候瞧见打扫战场的了?”

“嗯。”怀夏轻轻应了一声。

“我以为他们不会让你看的。”何念新道是,“我小的时候,爷爷他们就一直都不让我去看。不过他们越是拦,我就越好奇,自己偷偷溜过去了,就站在那城墙上,往下望。”

怀夏摇摇头,道是:“他们的确不让我看,不过我也越拦越想看。”只是不同于小时候的何念新单纯的好奇,怀夏她只是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应该看一眼。

她喃喃地:“满地都是血呀,残肢呀,那些人,不久前还都能跑能跳吧。也许就在我掀开帘子的那时候,还有几个人在我面前晃过了,但如今却再也回不来了。”

“凉城这儿,就是这个样子。”何念新又鲤鱼打挺地跳坐起来,刚想安慰怀夏几句,但见怀夏也并不是害怕的模样,就把那安慰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