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躺了半天之后,她就委屈了起来,跑到楼道里的公共电话那打电话给她爸,说想吃他做的鱼了。
那会儿梁父因为工作,已经很少再下厨,所以她也就是说说,撒一句娇。
结果当天晚上,宿管阿姨过来敲门,给了她一个还热乎的保温桶,说楼下你家长让我给你的,按规定他上不来。
梁盏一边吃一边哭得稀里哗啦,后来得知这鱼汤还是梁父特地在二中附近的朋友家借了厨房做的,更加感动。
当然,此后的好几年里,再吃到鱼,就都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了。
所以这回旧话重提,梁盏也有点高兴。
她在餐桌上保证一定会认真对待今晚的相亲。
然而认真的结果往往是被打脸。
梁盏的第十个相亲对象,在长相,家庭,工作这三方面都算优秀的情况下,还年近三十没对象,那当然是有原因的。
他眼光高不说,还有非常重的处女情结。
梁盏听他向自己确认这事的时候,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平心而论,这样一开场就把条件说明白还算好的,所以片刻后,她就镇定了下来,平静地告诉对方,那没办法了,她不符合他的择偶标准。
最后他们连饭都没吃就直接散伙回家了,梁盏想,如果是哪个七大姑八大姨介绍的倒也罢了,但这人是她爸同事的儿子,那八成会把两人根本没法谈的原因如实转达到她爸那边。
而以她爸那保守到恨不得她夏天一直穿长袖长裤的性格,怕是要疯。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除了主动坦白,她别无他法。
打车回去的路上她还在想,这下不用她演,就得把纪同光牵扯进来了,她还是解决了家里的事就找人道歉去吧。
傍晚六点半,她回到家中。
时间有点早,她父母还没正式开饭。她妈在厨房里炒菜,偶有那么一点香味飘出来,十分诱人;她爸则是在沙发上坐着看新闻,看见她开门回来居然没有太惊讶,只沉着声音问她:“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梁盏:“……”
她实话实说:“他接受不了有过性生活的对象,我只能回来了。”
梁盏没说的是,其实她也接受不了这种仿佛还活在大清的男人,因为她知道这样的话说出来,她爸一定会觉得她在借机讽刺他。
更不要说就算只有前面这句话,梁家便能立刻上演一场地震。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终于要出场了,不容易(昏倒)
第11章
本着到这份上怎么也得把话说开的心,梁盏坦白了自己和纪同光当年在家长面前假扮情侣最后却擦枪走火上了本垒的事。
其实如果她想这场地震震得稍轻一些,她可以隐瞒前因只提后果。
但那样说没什么意思,她也不想再演一遍“情之所至”,还不如一下说清责任在自己,和纪同光没太大关系。
一定要说他有什么错的话,大概就是太好看又太好心了吧。
梁盏对梁家二老如此总结道。
梁父气得脸都青了:“你这干的叫什么事?!”
梁盏既没有解释也没有辩驳,只垂着头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承受父亲的怒火。
至于原本在厨房炒菜的梁母,在这样的气氛下也没了开口缓解矛盾的心情。
她看着梁盏,几度张口都不知该说这个女儿什么好,最后只能一遍遍地叹气。
如此胶着了几分钟后,厨房里传来一阵焦味。
梁盏抬头提醒她妈:“菜烧糊了。”
“你还有心思管菜烧糊了!”不知道为什么,听她重新开口,还这般冷静,梁父竟气得更加厉害,“你给我好好说说,你究竟是怎么想出那种馊主意的?”
梁盏:“……”
假扮情侣的主意不是她想的,但她不能说。
中学那会儿,因为双方成绩差不了太多,梁家二老对沈子言还算比较喜欢;但这几年因为梁盏一直抗拒谈恋爱结婚,沈子言也一直是单身,她爸妈便觉得她俩是互相影响了才变这样的。
如果没有和纪同光假扮情侣这一茬,她爸怕是能想得更远,毕竟那会儿他已经在怀疑她的性取向。
所以现在她爸这么问,她也只能咬着牙表示因为那会儿被逼得心力交瘁了。
“那会儿我才几岁啊,而且我研究生都被录取了,您却整天只关心我谈恋爱的事,我实在没办法,才去求他帮忙的。”梁盏说。
“那现在呢?现在难道你就好好把这事放心上了?”梁父反问。
“我倒是想放心上,但这些相亲对象不乐意,我也没辙啊。”梁盏无奈,“比如今天这位。”
双方各有各的道理,也各有各的委屈,说到最后只能不欢而散。
不过这才是假期第一天,就算散也不过是各自回房而已。
夜里新闻联播结束后,梁母过来敲门,说想跟她好好谈谈。
梁盏只能下床放人进屋。
母女俩坐在灯下分别看着彼此,沉默了好一会儿没出声。
最后是梁盏先憋不住,说:“妈你有话就说吧,我听着呢。”
“你每次都说你听着,你听着,但你一次都没听进去。”梁母忧心得不行,“也不告诉我们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告诉过。”梁盏扶额,“但你们只觉得我是小孩子家说幼稚话,当不得真也不用当真。”
每每想到这点,梁盏便觉得心累。
她不知道别的家庭是不是也会像她家这样,但她在成长过程中,真的经历了太多自己意见做不了数的状况了。
在别的事上,她可以体谅父母,尽量多地退让;但结婚生子这种关系到自己后半辈子人生的事,她果然还是做不到彻底妥协。
她试过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父母,结果换来的只是更多的相亲安排。
“在我和纪同光演情侣之前,我就跟我爸谈过这个,我觉得他未必不能理解我的想法,但他还是希望我能尽快结婚生孩子。”梁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到底,他就是觉得不结婚不生孩子是不正常的,而他只想要个正常的女儿。”
“说实话,我挺后悔的。”她声音低了下去,“我后来一直在想,如果我从小学开始就不是一个他可以高高兴兴拿出去说的‘正常’小孩,那他现在可能就随我自生自灭了。”
虽然梁盏知道假设没有意义,但随着年级的增长,她反倒是越来越喜欢做这种无聊的假设了。
她垂了垂眼,又叹了一口气,道:“算了,还是您说吧。”
“你爸他……” 梁母大概想要解释,但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
“他并不全是为了他的面子,我知道的。”梁盏说,“他也是希望我好,我也知道的。”
但那种好又的的确确不是梁盏所追求的。
所以他们父女之间的矛盾才始终无法真正解决。
无法解决,那就只能先放着,反正再过两天,她就回S市去了。
她想就算她爸这两天还没法从她坦白的事里缓过来,等对她眼不见为净了,也总会好一点的……吧?
这么想的时候,她完全没料到,她爸这回根本没有缓过来的打算!
第二天中午,她接到一个一看就是网络电话的号码来电。
一开始她以为又是什么推销保险、新楼盘或者茅台的电话,接都没接就按掉了。可按掉之后,这电话竟又锲而不舍地打了两遍过来。
手机第三次震动,梁盏终于按了接听。
“喂你好,请问是哪位?”
话音刚落,她便听到了从听筒里传来的电流音。
那电流音并不弱,足以将一个人的声音变上几度。
所以纪同光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梁盏并没有认出来。
他说:“是我,阿盏。”
梁盏:“呃……”
可能是被她语气里的迟疑提醒到了,下一瞬,他便继续道:“纪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