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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侍女有点怪(11)+番外

作者: 璃原风笙 阅读记录

她记得以前她表姐结婚时,她同学就绣过一副同心结的刺绣品给她,她可感动了。

应该还是可以的,那就…绣一副小小的鸳鸯荷叶的扇面?

于是这一天,微醺刻意给敛秋放假,美其言日让她放松心情出嫁,然后让颜夕在绣房里伺候着。

绣房里的设备还是很齐全的,各式底布、丝线、针、花绷子、绣架、剪刀、花样子、炭笔一应俱全。

微醺照着花样子用炭笔描了花样已经用了半天的时间,选了丝线和针就端坐在罗汉床上下不来了。

期间有些丫头婆子曾过来通传,都被颜夕一一挡了回去。

颜夕刚刚应付完东院的晴香,吁了口气悄声返回绣房,小心地关上槅扇门以免发出响动。

他转身过来看了看那个盘坐在罗汉床上的六姑娘。稚气、执着、纠结的神色一同出现在那双紧盯着绣屏的美目上,右鬓覆着今晨他替她挽起的“堕仙髻”,娇俏而绝艳。

花梨木雕花镂空的罗汉床上搁了一张金丝楠木小几,几上摆了数碟小点,均没有动过的痕迹。日光安静地透过菱花窗洒落在她手边,随着她手的动作像是在编织着一段段静好的幽光,周遭一片安恬,岁月隽永,悠然。

那样的景象在他幼时娘亲的房里也看到过。那时他不过三、四岁,娘亲和微醺一样也是不爱熏香,所以室内总能闻到从木头散发出淡淡的松脂芳香。一个俏丽的妇人手执绣绷,斜靠炕桌,美眸专注着手边被日光泛得发白发亮、灵活得如同水中鱼儿般的绣针。

然后他从屋外拮来大片大片花儿、泥土、虫鸣鸟叫并明媚,一入室就被门槛绊得一应倾泻下来。

然后,泪眼婆娑里就看见娘亲放下手边的东西,微笑着朝他过来,温柔地替他吹掉粘在发间的小小的龙葵花,拭去满身满脸泥泞和泪水。

只是六岁以后他就被爹放到另外一个院子独立起来,渐渐地和娘亲不复幼时的亲密了。直到全家被抄,娘亲受不了打击挖了双目死去,他还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就被人拖着尸体扔到乱葬岗了。

一想到往昔那个温柔带笑的,会疼惜地替他擦去身上泥垢并告诉他男儿泪不轻弹,那个世上最爱他的人,此刻大概已经在尸堆里被野狗剥出了肝脏肠子,被啃食得血肉模糊,发臭了还被蚊蝇拂面,凄凄凉凉地一点一点腐蚀殆尽,他就抑压不住地恨,恨得痛入骨髓,恨不得把魏国府的人全部扔下油锅炸千万回。

没有人知道,他在面对六姑娘卑躬屈膝时,指尖陷入了掌心多少寸。半夜躺在她塌边的踏脚上时,牙根咬合的咯咯声每次都把她吵醒,只是她每次也只会在翌日起来后笑着问他,是不是最近肠胃不好长绦虫了,因为昨夜他又磨牙了。

“颜夕——?”空荡荡的声音从室内飘出,微醺好笑地看着那个呆了似得伫立在门槛边,瘦削单薄双肩不时抖动的丫头,试图唤回他的神智。

“欸,姑娘,有吩咐吗?”几乎是立刻,他就警惕地回过神来,恭谨道。

微醺笑着摇摇头,想了想,还是点点头,腾出一只手朝他招了招,“过来——”

颜夕就低眉顺目地走了过去,一靠近罗汉床,微醺就故意踢倒了边上的小踏脚。

颜夕一时没有觉察过来就被滚到跟前的踏脚绊得一个踉跄往前扑,就在即将磕到床沿之际,微醺闪身过来,肉乎乎的双手伸出稳稳地一托,就把他稳稳地托到了怀里。

登时一阵淡淡的桂花香沁鼻而来,他落到了一个温软娇小的怀抱里,眼前是别在衣襟和袖口的一簇簇澄黄澄黄的小花。

他还待反应过来,就听见头顶上一阵铜铃般的笑声,接着拥着他的双臂一紧,被束缚在那个小小的怀抱里了。他感觉头上的人儿把下颚搁到了他的后颈上,一阵陌生而奇异的感觉产生了,他似乎懵了一下,下一刻就欲推开跟前的人。

就在他窘迫地挪开对方怀抱之际,那双笑得弯弯的迷离水眼出现在眼前,她托着他的颚骨,两指微微一掐。

“张嘴,啊——”一块奶白色的糕点理他越来越近,他被迫塞了进去。

浓浓乳香混合桂花甜就渐渐在喉间酝酿起来。

“今年的桂花开得真好啊,桂花乳酪好吃吧?”她把他摆正了,就这么站在他下方,笑意盈盈的,卧蚕美极了。

说完,她自个又往小几的盘碟上捏了一块往自己嘴里塞。舔着舌头才掐着他的双颐迫他直视她的眼,微嗔道:“让你眼观口鼻的!这次你走运,下次摔你一个嘴啃泥!”

颜夕恼羞了,却也不敢表现出来,憋在脸上一块青一块红的。

微醺又捧腹笑了一阵,觉得自己先前昏沉的睡意已然烟消殆尽,就又重回罗汉床执起绣绷继续绣荷叶尖。

室内又沉默了一阵,良久微醺又道:“颜夕,过来——”

颜夕这次没敢动,然后那头的人儿又道:“颜夕,颜夕——”

如是再三,那头的人儿终于放下绣绷抬起头来,认真道:“颜夕,来——我问你。”

“这里,第三片叶子最外层最深,这里怎么绣,用最深的颜色先绣一半?两种颜色搭配绣第一皮?然后依次往下越来越浅,到中间用最浅的,然后接着慢慢再一层层加深?”微醺指着绣绷上用散套针绣的青油油的荷叶,歪着头问。这种针法她还不是很熟悉,想到颜夕原来也是官家姑娘,而且比她年长,大概刺绣方面的技艺比她精通多了。

颜夕眉眼略略一瞥,不作声了。

微醺以为他还在生气,好言道:“颜夕,对不起啦,别生气了好吗?我不是看不惯你在我面前太拘束了嘛!才想活跃下气氛的,你要不喜欢了我以后不逗你就是了,乖啦,告诉姐姐好不好?”

第10章

颜夕瞄了瞄那个个子比自己小的奶娃,竟还当他小孩子般哄骗,不由就觉得要替她尴尬了。

“可是我…不懂。”他老实交待道。

“可你不是…”微醺突然想到他家的沦落,大概他也是对那段过往讳莫如深的,于是就噤了言。

“从小…我就不爱做这些姑娘家的事情…所以,我爹把我当成了男孩子来养。”他为了省去以后的麻烦,就编了一个不错的谎言:“我爹娘为了抚慰失去我孪生弟弟的痛苦,于是就把我当成了我弟弟。”

难怪…微醺心里嘀咕着,难怪总觉得他一言一行之间总是说不出的别扭,有时总觉得他更像一个男孩。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大概他爹娘更愿意死去的是他这个孪生的姐姐,所以他们才会把他当成男孩子来养,直到祸事来临才恢复他的性别,以致有行为差别吧?

就在微醺绣好荷叶鸳鸯的第二天,三夫人房的晴香送来了一个锦盒,打开一看,却是一对做工精致的蓝宝石耳坠。虽然镶嵌的蓝宝石小了点,却也是价值不菲的。

微醺笑了,那天她就随口一说,没想到冯氏还得替她的随口说说善后,免得遭了人话柄。

“罪过,罪过…”微醺促狭一笑,双手合一对天一拜,就坦然收下了。她要把这双漂亮的耳坠连同绣品一同送给敛秋作为新婚礼物。

敛秋收到礼物随即感动得泣涕涟涟,边哭着要终身不嫁伺候姑娘边出了府。

敛秋走后,房间留给了颜夕,颜夕终于不用夜夜睡在微醺的踏脚上了。

“要不以后你还是睡我旁边算了,我也习惯了你守夜。”微醺眨巴眨巴眼睛,笑嘻嘻地对颜夕说。

“这…”说到底颜夕还是只想要独处,不能独处的话才希望房间里的人越少越好。

“怎么,一开始是谁说要报答六姑娘恩情,希望夜夜替我守夜的?”微醺挑了挑眉,故意摆着脸色。

“可是,姑娘你不舍得的。”不知道是不是跟着主子混得多了,颜夕终于也学会了微醺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