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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有雨(21)

谁知道爱是什么

短暂的相遇却念念不忘

用尽一生的时间

竟学不会遗忘

叶嘉树转头看去,宋菀枕着双臂趴在车窗上,风把她的发丝吹乱,她跟着旋律哼唱。他忍不住微笑。

被大雪困了很长时间,补充物资是当务之急。这天镇上的集市也很热闹,摊贩一人比一人吆喝得响亮。

叶嘉树知道宋菀不喜市场上脏乱的环境,让她在旁边一家奶茶店里等着。他将买好的东西都塞进后备箱里,再折返回去找人。

宋菀没在室内,坐在奶茶店外遮阳伞下的藤椅上,捧着一杯热饮,望着来往人群,显出几分百无聊赖。她即便未施粉黛也有一种令人无法错目的好看,来往有小伙子要是不小心与她视线对上,立马羞得调转头去。她自己反倒哈哈大笑起来。

叶嘉树隔街见她玩得不亦乐乎,欣赏片刻方走过去。

结了账,叶嘉树将她手挽住,往停车的地方走去。宋菀同他讲方才发生的事,他点了点头,忽地停下脚步,猛然回头——

“怎么了?”

叶嘉树没说话,微拧着眉,瞧着两个穿黑色大衣的人正在横穿马路,这两人似乎是从奶茶店的隔壁走出来的。两个人手插在兜里,低着头没有交谈,步伐一致,看似行色匆匆。

“怎么了?在看什么?”

叶嘉树摇头,手指收紧,“走吧。”

因起得太早,宋菀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

叶嘉树把车开很比往日快了一些,在驶出十多公里时,他瞧见后视镜里出现了一辆车,黑色的,没挂着牌照。

那车一直跟着他,既不靠近,也没被落下,而在距离住的地方还有五六公里的时候,那车忽地转弯,拐进了旁边一条岔路上。

叶嘉树松了口气。

回到住处,叶嘉树把屋子稍稍打扫了一下,宋菀则是拿着新买的鱼食去逗铁桶子里的鱼。

叶嘉树说:“水过几天得换了。”

“好。”

晚上大妈邻居过来串门,送了一大盆的鱼冻。宋菀投桃报李,让叶嘉树拿出白天在市场上买的干贝回赠给大妈。两人聊了起来,意外投契,一人讲自家女儿不争气,一人讲练芭蕾有苦又累,明明两个频道,聊得热火朝天。末了大妈问宋菀虽然不是本地人,但想不想就在这儿定居。宋菀呵呵笑说,得听家主的意见。

家主正在苦兮兮剥晚餐要吃的青豆。

吃晚饭的时候,叶嘉树提起这一茬,问宋菀想不想就在这儿定居。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都行,”宋菀舀了一勺叶嘉树辛苦半年的劳动成果,“我想好了,要是住下来呢,我们可以去镇上找点事儿做……要不开工作室吧!我教舞蹈,你教吉他。”

“行啊,就是还缺少启动资金。”

“那简单啊,你从冰湖里多钓几条鱼,咱们去集市上卖;或者干脆你卖艺吧,吉他弹唱,这个来钱比较快。”宋菀说着自己都笑起来。

叶嘉树也笑了,“那要攒到猴年马月去。”

“不着急呀,我又没什么格外需要花钱的地方,吃饱穿暖就够了。”

“那我不一样,”叶嘉树煞有介事,“除了吃饱穿暖,我还得时刻必须看见你。”

“叶嘉树,你这人居然有点油嘴滑舌。”

叶嘉树笑说:“男人不都这样?”

等吃完饭,叶嘉树让宋菀去外面车顶上坐着,自己则神神秘秘地又窜回了房间。

宋菀晃腿坐在车顶上看了会儿星星,看见叶嘉树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一把吉他。

“你什么时候买的?”

“上午,看见有家乐器店,顺手就买了。”叶嘉树提着吉他,蹿上车顶,“给你唱首歌。”

他扫了扫弦,指尖淌出一串音符,“词是陈斯扬写的,我作的曲,叫《南城走马》。”

他低下头,在盘旋许久的旋律中缓声开口。

你厌倦可有可无的生活

十楼房间的闹钟

惊扰宿醉的狗

你在这里没有家

只有梦与哀愁

你的青春荒城走马

你说你要天

你要地

要青草肥沃

你还要狂野的风和自由

可你只是一匹瘦马

奔过黑夜

奔过白天

奔过收破烂的老头儿

和姑娘的窗下

宋菀双手撑在身侧,身体往后倒。第一次听他唱歌,歌声仿佛有一种奇怪的魔力,让她看见万千星辰都向她倾来,一颗一颗砸在心上。

宋菀把头靠在叶嘉树肩膀上,抬眼看着年轻男人侧脸的轮廓,他垂眸弹唱的模样的确值得年轻的女孩儿为他要生要死,她已不再年轻,可这样雪光如昼,星辰低垂的夜晚,值得她死去一万次 。

☆、第十九章

叶嘉树睡眠浅,一丁点儿的声响就能将他吵醒,况且他今晚睡得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听见一声模糊的汽车鸣笛,他悚然清醒,立即起身。

屋里静悄悄,他穿上衣服,揣上手机和手电筒,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走出院子,往右拐,通往市镇的路上,一辆正车亮着近光灯。

叶嘉树眯眼瞧了瞧,片刻,朝着那车走过去。

近光灯熄了,车门打开,一人走了下来。月色照得雪光亮如白昼,下车那人拄着手杖,微微佝偻着背。

叶嘉树离他两米左右的距离停下脚步,神色十分平静,“好久不见了,唐总。”

唐蹇谦并不接腔,瞅着他,面沉如水。

叶嘉树说:“天已经晚了,就别打扰宋菀休息了,我们之间的事,我们单独解决。”

早知这一天会来,他一点也不意外。自白天怀疑有人跟梢开始,他就清楚这里已经不平静了,只是没想到唐蹇谦竟会急迫如斯,漏夜赶来。

夜半起了风,刮得叶嘉树衣角猎猎作响,“我听说唐总有一条规矩。”

唐蹇谦挑了挑眉,“你倒是有几分胆色。”

“唐总,你敢不敢赌?——我要是能打得过阿泉,你放宋菀自由。”

唐蹇谦不怒反笑,“我这条规矩订立至今,挑战者众多,有去无回。你仔细掂量掂量。”

叶嘉树站得笔直,“贱命一条,不止一提。”

“成啊,我现在就叫阿泉备下场子。”唐蹇谦转身做出个请人上车的动作,“请吧。”

·

南城春寒料峭,风打着旋儿卷起地上枯叶,整一条巷子黑魆魆不见半点灯火。叶嘉树背靠着墙根等了许久,巷内终于荡起脚步声。

叶嘉树起身,望见巷子里一人匆匆奔来。

他手揣进衣服口袋,还没开口,季雪先一步连珠炮般质问:“叶嘉树,你是什么意思?两个多月联系不上,伯母天天找我打听行踪。你做事情能不能负点责任?”

叶嘉树沉默。

季雪胸膛起伏剧烈,怒火烧得她无法理智分毫,尽捡着最难听的词句往外迸,然而叶嘉树的沉默让她这些话似都砸进了海绵里,“你倒是说话啊!”

叶嘉树揣在衣服口袋里手拿出来,朝她伸去,“卡你保管好,里面是我所有仅剩的钱。我不想这么晚打搅陈斯扬父母,劳你帮我转交。卡的密码是陈斯扬生日。”

季雪惊愕,一时间被一种难以言明的恐惧攫住,“……你什么意思?”

叶嘉树侧过身去,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支衔住,低下头朝打火机喷出的火苗凑拢,风搅得火苗抖了抖,他伸手挡住,终于点燃。

他低声说:“伯父伯母不是你的责任,你不必把自己的一辈子绑上去,以后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那烟雾是一种冷却之后的灰蓝色的,被风吹得荡开,只有火星亮起的时候,她才能瞧见叶嘉树的表情。他的脸上事实上没有分毫表情。

“叶嘉树,你说清楚,你是什么意思?”

叶嘉树顿了片刻,终是向她投来一眼,“我要去做一件事,多半有去无回。”

“你……你想去做什么?叶嘉树,陈家的事情你准备撂挑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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