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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159)

过程中,潜伏的斥候纵身而起,利落跃上马背,数息之间短刀在手,融入冲锋的同袍之中。

“踏营!”

汉军和匈奴的号角声先后响起,汉骑没有去追已经东行的队伍,而是撕开游骑的防守,冲进营地,击杀尚未退走的匈奴。

发现装到一半的大车,赵嘉立即打出呼哨。

数十汉骑聚集到他身后,在飞驰中点燃帐篷,向大车掷出火把。套车的奴隶惊慌大叫,身上的羊皮蹿起火苗,就地翻滚,侥幸没有被烧死,却被策马赶来的匈奴骑兵活活踏死。

“走!”

袭来的匈奴超过三百,赵嘉没有正面硬顶,而是率领众人在火光中穿梭,一边点帐篷,一边带着追兵兜圈子,继续在营地中制造混乱。

“放火!”

出要塞前,众人配备了足够的引火工具,火把上缠的布条都浸了油,一遇火星就能引燃。

赵嘉的运气不错,在营地中冲了几个来回,身后的追兵被乱跑的奴隶扰乱阵脚,双方的距离开始拉大。趁对方自顾不暇,赵嘉拉住缰绳,又是一批火把掷出。

尚未拆卸的帐篷变成一个个巨大的火炬,整个天空都被照亮。火舌飞蹿,迅速蔓延到整个营盘。除了之前离开的数十辆大车,匈奴营地中的一切都将沦为灰烬。

须卜勇本以为汉军会去追击先行的车队。毕竟袭击仅有千人护卫的大车,远比冲进尚有重兵的营盘更为有利,而且在行动之后也更容易退走。

可惜他漏算了汉军的决心。

目睹要塞守军的惨状,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死更多的匈奴,告慰同袍在天之灵!

什么利弊,什么危险,全不在众人考虑之内。

军侯率领他们踏营,他们就骑上战马、抄起兵器,跟着战旗冲锋。哪怕要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哪怕是九死一生,同样在所不惜!

“首领,营地乱了,快走!”三十多名匈奴骑兵护在须卜勇周围,为他牵来战马。

再不甘心,须卜勇也知道大势已去。他的一时疏忽给了汉军可趁之机。

悔就悔在心存侥幸,以为能在离开时布下诱饵,得一批缴获,好对左谷蠡王有所交代。怎奈天不从人愿,最后的结果就是汉军压根不上钩,自己反倒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大半的物资都没能带走。

这次退兵回到草原,部落中的粮食会更加紧张,日子也会更加艰难。

与此同时,赵嘉携带的引火物尽数告罄,所部的几十人和大部队分散,尽数陷入匈奴包围。

匈奴越来越近,众人迅速聚拢到一处。

黑眸映出火光,长刀在手,赵嘉轻踢马腹,枣红马发出嘶鸣,猛然冲向正前方的胡骑。

“杀!”

肾上腺素飙升,赵嘉完全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刀锋挥落之间,带起一片血雨。有刹那的时间,他的耳中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看不到任何颜色,仅有刺目的猩红。

“杀!”

赵破奴和赵信互相配合,前者架住胡骑的骨朵,后者一刀捅穿敌人的侧腹,刀锋转动,近乎将胡骑撕成两截。

公孙敖在跑动中开弓,一箭接着一箭,每次控弦声起,都会有胡骑坠马、

熊伯和虎伯挥舞长矛,将敌人扫落马下,径直策马踏过。两人经过处,马蹄都被血染红,铺成一条骇人的血路。

追随赵嘉的乡勇经过连番血战,身上笼罩一层煞气。他们或许不如老卒善战,骑术也不及匈奴,但他们敢于拼命,敢于以血换血!

冷兵器的战场上,将生死置之度外,豁出性命,往往才能战到最后!

付出十余人的代价,赵嘉所部奇迹般地冲出包围。在他们身后倒下三倍于己的胡骑,这样的战果,在边军中都称得上是精锐。

“继续冲!”

冲出包围圈,发现前方还有一波胡骑,而且正背对自己,赵嘉没有停下喘口气,随手甩掉刀身上的血迹,继续策马前冲,逼近胡骑身后,直接挥刀就砍。

营地中过于混乱,很难分辨马蹄声从何而来。

胡骑已经足够警觉,可还是被赵嘉砍落马下。

惊变引得前方骑兵回头,赵嘉定睛看去,发现这支骑兵不一般,除了少部分,其余都是身着皮甲,手持铁器和青铜器。被护卫在中间的两人,一个是四十多岁的壮汉,做匈奴贵族打扮,貌似有点眼熟,另一个年纪轻些,头上戴着骨盔,明显身份不低!

双方的距离接近五米,赵嘉没有任何犹豫,举起左臂,扣动藏在袖中的手弩。木制的弩矢接连飞出,不及手指长,尖端涂着毒药,剂量不足以致命,却能让中箭人身体发麻,在数息之间失去行动能力。

手弩是匠人为赵嘉特制,可以藏在袖中,单手就能击发。毒药是医匠调配,据其所言,附近没有太毒的蛇,如若不然,这一匣子弩矢飞出去,别说是人,熊罴都会当场断气。

碍于射程,在之前的战斗中,这具手弩始终没有用武之地。不想在此时用上,而且弦开就射中大鱼。

破风声袭来,匈奴骑兵尽全力阻挡,甚至用身体挡在须卜勇跟前。无奈弩矢速度实在太快,而且又是连发,在距离内平射休想轻易躲开。

赵信、赵破奴和公孙敖也有同样的装备,见赵嘉举臂,当即明白他的用意,不需要多言,同时将箭匣射空,挡在须卜勇身前的骑兵当场被射成刺猬。

须卜勇没能躲开全部弩矢,脸颊和右臂被射中,半边身体变得麻木,缰绳都无法握牢。

雪上加霜的是,又有一股汉军从斜刺里冲出,堵住了匈奴人逃跑的道路。

营地中陷入混乱,裨小王、千长、百长各自为战,根无无法汇合。别部首领被本部骑兵抢夺战马,甚至还被砍了一刀,心知没有战马压根冲不出去,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干脆心一横,聚集身边的部落勇士,趁乱在背后对本部下黑手,使得混乱不断加剧。

这种情势之下,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须卜勇被汉军堵住。就算是知道,也未必会调头来救。

后至的汉军中不乏老卒,几次同须卜氏交手,一眼就认出须卜勇,当下取下腰间的号角,在混乱中吹响。

“赵队率,莫要放走他!此人是须卜氏首领,斩其头可得大功!”

汉军越来越多,须卜勇等人被团团包围。其他胡骑趁机跑出营地,快马加鞭,完全是头也不回。

须卜勇不愿束手就擒,右侧身体不能动,干脆用左手持刀,就算是战死,他也不愿被汉军生擒。

不承想,他做好战死的准备,其他人却是未必。

身后一股巨力袭来,须卜勇来不及躲闪,脊背遭到重击,当场跌落马下。艰难回过头,看到偷袭自己的人是谁,愤怒地发出一声大吼,目龇欲裂。

将他砸落马下的不是别人,竟然是他此前一直器重培养、准备传下首领之位的侄子!

须卜力一击砸落须卜勇,主动翻身下马,抛开兵器,跪倒在地,口中高呼:“须卜力请降汉!”

“你疯了吗?!”须卜勇大声吼道,“投降汉朝,左谷蠡王会屠灭须卜氏!”

须卜力充耳不闻,被骂了数句,终于横过目光,咬牙道:“须卜勇,你杀死我父,夺取首领之位,部落上下全都知道,却无一人站出来,我为何要顾念他们生死?何况左谷蠡王命你率军断后,就是没打算让你活着回去。这次南下无功,左谷蠡王要粮食还要牛羊,你死了,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屠了须卜氏!”

两人吼出的都是匈奴语,赵嘉询问赵信,才大致明白意思。

“他们是叔侄,有仇?”

“郎君不用奇怪,草原部落里这是常事。”赵信看向须卜力,对赵嘉解释道,“须卜氏是匈奴贵种,草场广大,各部加起来,牛羊数十万,连续两代首领都是杀父杀兄得位。”

须卜力不想死,不再理会须卜勇的叱骂,将伊稚斜的计划和盘托出,并且言道,他愿意召集剩下的须卜氏骑兵,一同归降汉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