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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23)

卫母含糊应声,恐惧的看着他。突然瞳孔紧缩,显然是认出了赵嘉。

“你、你是赵家小儿!”

啪!

一鞭子甩在卫母背上,疼得她打了个哆嗦。

赵嘉示意健仆不必继续,口中道:“不要说多余的话,也别自作聪明,现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卫母低下头,藏住眼底的恨意。

“你到沙陵县的事,有几人知道?”

“我夫家皆知!”卫母大声道。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认出”赵嘉!如果之前是要教训他们一顿,现如今很可能会杀人灭口!

“你给阿姊定了亲?人在哪里?”赵嘉的问题十分跳跃,卫母满心恐惧,一时反应不及。待到明白他在问什么,目光开始闪烁。

一旁的卫氏族人也认出了赵嘉,生出和卫母类似的想法。惊恐之下,不惜抓住一切生的机会,抢先道:“她没有给青蛾定亲!”

“没有?” 赵嘉的视线转过来。

“没有!如果你要青蛾,我可以做主将她嫁给你!”卫氏族人大声道。

卫母恨得双眼通红,刚开口叫了两声,又有鞭子落到身上。

卫氏族人见赵嘉看过来,以为猜中对方心意,继续道:“这个恶毒的妇人要将青蛾卖做僮,连商队都已经找好!她还说郎君曾住在卫家,家中必有郎君的东西。将人卖掉之后,可以赖上郎君,说郎君……”

“你胡说!这明明是你的打算!”卫母大叫,再也顾不得落到身上的鞭子。

愤怒达到极点,赵嘉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卫母和卫氏族人互相攀咬,最后竟扭打起来。

后者仗着人多,似野兽一般,将卫母活活扼死。卫母临死之前,手指抓入其中两人的眼睛,还咬断了一人的喉咙,鲜血登时飞溅。

赵嘉朝健仆示意,后者走到几人跟前,将还活着的卫氏族人制服。卫母的尸体开始变冷,受伤的卫氏族人捂着眼睛大声哀嚎。

“将活着的送去畜场,交给熊伯关押。”赵嘉道。

健仆面露诧异。

这同计划完全不一样。

“先把人送走,我自有安排。”赵嘉道。

汉初,掠卖人口之事屡禁不止,连窦太后的哥哥都曾被掠走贩卖。卫青藏身的商队是做正经生意,但领队依旧将他扣下,带到云中郡卖出。

根据几人攀咬出的信息,赵嘉很快明白,卫母找上的这个商队是以贩卖皮毛为幌子,专门从事掠卖人口的勾当。在边郡停留这些时日,未知做下多少恶事。

待到健仆将人押走,赵嘉跃身上马,眺望灰蒙蒙的天空,开始认真思索,他该如何做,才能将这支商队彻底“留”在云中郡。

第十八章

卫青抱着一捆羊皮走出围栏。在他身后,公孙敖用力端起木盆,里面装着成扇的羊排,还有四根没斩开的羊腿骨。

见卫青一路小跑,中途差点滑倒,公孙敖用腰腹顶住木盆,扬声叫道:“阿青,慢点,小心别摔了!”

“孙媪之前吩咐,需得快些。”卫青头也不回,大声回道。裹着厚实的皮袄,捧着已经冻住的羊皮,一路跑到木屋前。

木门半敞开,里面不断飘出热气。

卫青在门前跺跺脚,蹭掉鞋底的积雪,才迈步走了进去。

“媪,我带羊皮过来了!”

屋内燃着地炉,火焰烧得正旺。炉上架着陶罐,罐里烧着水,正咕嘟嘟冒着热气。地炉旁围着五六个妇人,每人身前都有一个木盆,盆里浸着等待硝制的羊皮和牛皮。

熊伯正带人丈量田亩,准备开春后使用赵嘉说的法子开田,多种几亩粟菽。春耕是大事,除了几个腿脚不方便的老人,以及留下看守畜场的健妇,其余人都是早出晚归,有时跑得太远,日落也不见归来。

公孙敖和卫青留在畜场,比起干活,更像是为妇人们解闷。尤其是卫青,大眼睛长睫毛,模样长得漂亮,又格外懂事,别提多招人喜欢。

有妇人干脆抱过卫青,说要抢回家做儿子。

大概是没经过类似的阵仗,卫青愣在当场,脸色红得彻底。

妇人们哈哈大笑,各个丢下手中的活,当场撸起袖子,将卫青抢来抢去。虽说四头身已经长了点肉,不像来时一样瘦弱,可在习惯骑马开弓的健妇跟前,照样和只羊羔没什么区别。

亲眼目睹卫青被妇人们争抢,先是脸色涨红,继而又欢快的笑了起来,公孙敖傻愣愣的站了片刻,脑子里闪过数个念头:第一个是阿青真招人喜欢;第二个就是幸亏招人喜欢的不是他。

想想自己被妇人们抱来抱去,抢来抢去,偶尔还被玩笑的抛起来,十二岁的少年脸都青了。

木屋内,妇人们正在闲话。听到卫青的声音,都笑着转过头,招手让他过去。

孙媪放下木棍,在布裙上擦擦手,接过羊皮试着展开。羊皮已经冻住,发出一声声脆响,上面还有没剃干净的羊脂。

“是块好皮子。”孙媪笑道。

“畜场里都是肥羊,冬天也吃得甚好,皮子怎会不好。”另一个妇人笑道。

妇人们说话时,公孙敖端着木盆走进来。

短短一段路,羊肉上的血水已经凝固。

不等公孙敖开口,已经有一个高挑的妇人走过来,接过木盆,端到屋子一角,先将羊腿骨取出,放到足有半米长的木板上,用菜刀剁了起来。

卫青挨着孙媪坐下,嘴里被塞了一块肉干。公孙敖抓抓头,想要去羊圈打扫,也被妇人们拉住。

“天冷,暖暖再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马蹄声,紧接着是季豹的声音:“熊伯可在?”

妇人们停住说笑,孙媪站起身,推开木门走了出去。看到马背上的季豹,又看看拖在马后的三个男人,回道:“熊伯带人看田,日落方能归来。”

季豹翻身下马,用力拽着麻绳,三个卫氏族人踉跄几步,全部瘫软在地。

有两个卫氏族人伤到眼睛,其中一个伤势太重,竟然活活疼死,和卫母一样喂了野兽。另一个勉强撑着,伤口用布条简单捆扎,被一路拖行,半面脸都是干涸的血痕。

“郎君吩咐,这几个人都要交给熊伯。”季豹道。

“既是郎君的吩咐,你暂且等一下,我让人去唤他回来。”

季豹点点头,也不拴马,就挨着马身站着。

孙媪回到屋内,不多时,两个背着弓箭的妇人走出来,各自牵了一匹青马,踩着绳扣跃身而上,朝着畜场西侧飞奔而去。

卫青和公孙敖从门内探出头。

看到受伤的卫氏族人,公孙敖不觉任何异样,表情变都未变。他的阿翁力战匈奴而死,里中的青壮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和匈奴拼过命。眼前的情形压根不算什么,激不起他半点反应。唯一让他好奇的是,这三人是什么身份。不过,既然是被郎君抓住,那就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卫青出生在河东平阳,虽然被父家当做奴仆对待,却极少见到这样的场面,下意识抓住了公孙敖的衣袖。

感受到右臂的拉力,公孙敖低下头,用手拍拍卫青的后背,安慰道:“阿青莫怕,不是什么大事。”

卫青点点头,松开手,再看瘫软在地的卫氏族人,好奇逐渐压过了恐惧。

季豹等得无聊,从马背解下装有木头的皮袋,自腰间抽出短刀,熟练的削着木块。骏马嘶鸣一声探过头,被他用胳膊肘挡开。

公孙敖和卫青心生好奇,不由得越凑越近。

季豹看向两个小孩,忍不住咧开嘴,举起削到一半的木箭,笑道:“能开弓吗?”

公孙敖用力点头。他已经学会骑马,早就想着开弓射箭,去草原杀匈奴人,为阿翁和族人报仇!

卫青刚能坐上马驹的背,最轻的弋弓都拉不开,更不用说青壮们习惯用的牛角弓。不过,看到季豹从马背取下的弯弓,还是忍不住一阵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