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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259)

三人共同入京,已被视为整体,牵一发而动全身。

胶西王想要借赵嘉撒气,以两人的立场,自然不能坐视。

对方是诸侯王,地位摆在面前,正面挑战是鲁莽之举。

不过,有云中守和上郡守为后盾,联合雁门守、定襄守和代郡守,让刘端吃一次教训不难办到。

搜集胶西王为恶的证据,集合边郡太守之力,纵然不能使其夺国,削夺国土、削减王国军队并不困难。

天子亦有削弱诸侯王之意。

只要计划得当,事情会相当容易。

和李当户达成一致,魏悦饮尽盏中酒,俊颜带笑,眉眼不见半分凌厉,愈发显得温润如玉。

宴席毕,众人告退离宫。

乌云在天空聚拢,骤雨将至,长安城内起了阵阵凉风。

凉风拂过面颊,酒意立刻散去大半。

赵嘉振作起精神,跃身上马,手持天子赐下的木牌,同魏悦、李当户一同出城,策马扬鞭,向驻地疾驰而去。

战马速度飞快,奈何雨来得更急。

行至城郊,刚刚见到军营的影子,突遇雷声轰鸣,闪电炸响,豆大的雨珠从天空砸落,眨眼间连成大片水幕。

雨冷风急,天地间尽成灰蒙蒙一片。

待回到营内,三人全身早已湿透。

赵嘉召来伙夫,命其熬煮姜汤,再备热水。

“姜汤熬好,送去部都尉和李司马帐中。”

“诺!”

伙夫离开后,赵嘉鼻子发痒,连打三个喷嚏。担心会着凉,再不敢耽搁,迅速回到帐中,将湿衣除下,解开湿发,取干布擦拭。

不到半刻钟,伙夫送来姜汤,紧接着,两名健仆送来浴桶和热水。

帐帘放下,赵嘉三两口饮完姜汤,辣得直吐出舌头。随后放下空碗,扯掉黏在身上的里衣,踏进木桶,浸到热水里。身体被温暖包围,舒服得直想叹气。

刚泡了一会,帐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没等他反应过来,帐帘已经掀起落下,魏悦迈步走进帐内。

四目相对,赵嘉维持趴在桶沿的姿势,直接愣在当场。

魏悦轻笑一声,缓步来到近前,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探入水中,声音擦过赵嘉耳边。

“营内干柴不多,热水不足,借阿多帐中一用,可好?”

可好?

不好!

赵嘉正要拒绝,魏悦已经直起身,解开束发的绢带。

黑发如瀑垂落,赵嘉喉咙发干,脑中开始天人交战:究竟是该正人君子,守礼持节,立刻转过头去,还是矜持砸碎,节操丢飞,先过眼瘾再说?

帐外雷声渐小,闪电消失不见,唯独雨水持续不断,始终落个不停。

赵嘉面对艰难考验,李当户却独霸两只浴桶,泡得手指起皱,才从水中起身。

本打算歇息,突然想起魏悦托付之事,转身取来木牍,提笔写成短信,准备明日遣人送往平阳侯曹时手中。

李广和前代平阳侯交情不错,如果李当户出面,几名家僮而已,不算什么难事。

书信写好,李当户停下笔,从头至尾看过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困倦得打了个哈欠,转身躺到榻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自宫宴返还的曹时未至军营,而是回了位于南城的甲第。

思及整月未曾归家,曹时本欲去见阳信,但听忠仆禀报,获悉他不在家中时,淮南王女刘陵几次出入府内,还给阳信送上重礼,神情为之一变,脚步立刻停住。

“多久的事?”

“回家主,自淮南王入长安,翁主得长乐宫召见,即时常拜会公主。”

老仆出身平阳侯府,忠诚的自是曹时,从称呼既能辨出。

得知阳信近来的所作所为,曹时神情变了几变,额角神经突突直跳。看一眼正室方向,心中最后一丝柔软随之隐去,下一刻就转身离开,大步走向书房。

阳信得婢仆禀报,知晓曹时回府,特意等在房内。

未承想,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平阳侯宿在书房。气怒交加,更兼几分羞恼,没能控制住脾气,当场摔碎一块美玉。

曹时进到书房,早有婢仆奉上热水和衣物。

一名身段姣好,肤如凝脂的女婢半跪着为曹时解开腰带。随着她的动作,如云鬓发滑落,灯光之下,如最上等的丝绢。

曹时恰好低头,瞧见这一幕,带着茧子的手托起少女的下巴,对上一张柔美却现出几分忐忑的面容,不觉放轻声音:“汝名为何,可有姓?”

少女晕红双颊,垂下长睫,貌似不敢同曹时对视,声音轻柔婉转,略带颤音:“回家主,婢子姓卫,名子夫。”

第一百六十六章

平阳侯不去正室,阳信却能到书房。

房门从外打开, 看到满脸怒色, 一副兴师问罪架势的阳信, 曹时表情转冷,好心情荡然无存。

“曹时!”阳信怒到极致, 口中连名带姓,“你将我置于何处!”

“下去。”曹时眉心紧拧,挥退婢仆。

两人都在气头上, 没人敢出声劝阻。在曹时下令后, 连同阳信带来的宫人, 全都弯腰退出书房,小心守在门外。

之前在书房伺候的婢女, 捧着湿衣、提着热水离开廊下。

卫子夫微低着头, 将衣物送到仆妇处, 其后就遵照吩咐, 回到卫媪居住的排屋。

房门打开,卫孺恰好提着木桶走出。见到卫子夫, 立刻转身对卫媪道:“阿母, 三妹回来了。”

“子夫!”

卫媪快步行出, 一把抓住女儿的手腕, 力道大得能留下青印。

“你去家主的书房了?”

“去了。”卫子夫抬起头, 笑容温婉,“王媪喜我,让我去书房伺候。”

“你怎么、怎么敢有这个心思?”卫媪面露骇然, 近乎站立不稳。让卫孺关上房门,将卫子夫拽到内室,脸上尽是惶恐。

“为何不能?”卫子夫扶卫媪到榻上,自己坐到她的身边,轻声道,“阿母,女为僮仆,还有更好的出路?”

“有公主在,你做不成侯妾。”卫媪抚过卫子夫的发,继而攥住她的手,“这路走不通。”

“没试过,怎知行不通?”卫子夫垂下眼眸,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纵然没有名分,生下家主庶子,也和小吏之子截然不同。”

“阿妹是在讽我?”

卫少儿恰好走进室内,听到这句话,勃然变色。

“阿姊想多了。”卫子夫抬起头,笑道,“我只想为自己找条出路,让阿母过上好日子。如我生下家主庶子,纵无名分,也能得些照顾。甥将来长大,也能更好的前程。”

提起儿子,卫少儿沉默了。

但是,就如卫媪担心的一样,她不认为卫子夫真能走通这条路。休提是否能得家主喜爱,纵得喜爱,有了身孕,能不能平安生产也是未知。

毕竟主母是天家公主,汉天子的亲姊!

“阿母,阿姊,我心中有数。”卫子夫捻起一缕长发,轻轻掖到耳后,“入林猎鹿,下河捕鱼,都要担着风险。我不想一辈子做家僮,更不想我儿同我一样。”

机会就在眼前,就此放弃,她实在不甘心。

如果不是阳信公主闯进书房,她有办法给家主留下更深的印象。哪怕不能一举得宠,也能让家主记住她。

无奈事情就差半步。

卫子夫暗中可惜,脸上的笑容始终未变,轻声安慰过母姊,捧起陶罐到屋外取水。恰好遇见抱着一只包裹的卫长子。

“阿兄从哪里来?”卫子夫好奇道。

“刚从府外归,好运得十张麦饼,一块炙肉,两块饴糖。”卫长子将包裹递给卫子夫,接过她手里的陶罐,“我去打水,东西给阿母。”

“好。”卫子夫温顺点头,将包裹送回室内。行到门边才想起,她忘了问,这些东西,阿兄是如何得来。

“阿兄!”

“何事?”卫长子走得不远,听到卫子夫的声音,很快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