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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284)

关于“食品安全和卫生”问题,等离开林中,可以去找医匠,几剂汤药下去,问题都能得到解决。

临近傍晚,羽林骑越过小河,朝河对岸进发。

云中骑和上郡骑兵先后赶至,短暂休整之后,同样准备渡河。

就在第一批士卒过河时,河岸两旁突生异变,最深仅没过大腿的河水,骤然间腾起浪花。

等候已久的猎手发起突然袭击,箭矢从四面八方袭来,更有木排从天而降,将河边的队伍从中截断,来不及整合,仅能各自为战。

赵嘉从河中跃起,咬着一截中空的草茎,身先士卒,对渡河的边骑发起进攻。

进攻中,察觉边骑不再混乱,开始恢复战斗力,立刻打出唿哨。沙陵步卒毫不恋战,借助河对岸丢出的绳子,陆续飞跃过河,转眼消失在林间。

“这真是……”李当户抹掉溅在脸上的水珠,看向“漂浮”在河面,以及“战死”在岸边的双方军伍,不知该说些什么。

魏悦收刀还鞘,亲自核对过战损,又检查过沙陵步卒身上的伪装,不得不佩服赵嘉的奇思妙想。

“季豫,阿多是从哪学的?”李当户蹲下身,手肘搭着膝盖,挑起一名步卒身上的斗篷,很有几分惊叹。

魏悦没说话,走到河边,捧水扑在脸上,再起身时,脸上突现一抹浅笑。

看到这样的魏悦,李当户本能后退。

上次见魏季豫笑成这样,经历之惨痛,足够自己牢记半辈子。

双方短暂联手,盟约却并不牢固。

不确定自己是否会被坑,李当户下定决心,接下来的训练中,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谨慎复谨慎,小心再小心!

第一百八十三章

长安城,未央宫内, 朝会刚刚结束, 几名列侯结伴而出, 脸上俱现凝重之色。

家中不肖子被中尉拘押,已过去十多日。

几人多方奔走, 手段尽出,天子始终没有松口之意。长乐宫太皇太后明言要“施以严惩,儆后来者”。口谕即下, 对几家来说, 无疑是晴天霹雳。

两宫态度一致, 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在几家疲于奔命,准备弃卒保车时, 天子终于松口, 提出的条件却让几家踌躇, 很难拿定主意。

铜矿, 铸币。

不久之前,天子下旨弃半两钱, 改铸三铢钱。

天下铸币者多, 铸钱之利甚巨。纵然朝廷下明旨, 推行起来也需要时间。更何况, 改半两为三铢, 损害铸币者利益,众人自是积极性不高。

迄今为止,民间流通仍以荚钱为主。长安城内少见新钱, 遑论京城之外。

天子的态度很坚决,要么照他的意思做,要么就等着自家不肖子坐穿牢底。万一扛不住中尉府的手段,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唯有自认倒霉。

若是审出重罪,全家下狱,铜矿和铸币权直接收回,倒能省去一波麻烦。

细思其中利弊,凡有铜矿的侯爵都不由得一凛。

表面上看,这是天子对几家阳奉阴违、纵容子孙的惩罚。深思背后用意,分明是借机试探群臣。正如派往各王国的铁官和盐官,年轻的天子雄心勃勃,继盐、铁之后,准备将铸币权收归中央!

历史上,汉武帝实行币制改革,最重要的原因是连年征战,国库空虚。铸造新币,是为稳定金融,惩戒不法大商,增加财政收入。

从半两到三铢,从三铢到五铢,足足经历六次改革,由朝廷发行的三官五铢钱才得以流通全国,解决私铸及盗铸成风的问题。

刘彻同赵嘉一番长谈,提前认识到国家金融的重要性,意识到铸币权落于地方的危害,自是要抓紧时间,将权利收归中央。

纨绔长安闹事,挑衅亲军校尉,算不得重罪,天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关几天就该放人。

怪只怪他们运气不好,恰好撞到刘彻的枪口上。

少年天子正盯着有铜矿的各家,思量该从何处下手。机会送到眼前,岂有放过之理!

于是乎,宁成接到旨意,人一直押在中尉府,虽未马上用刑,却实行严格监管,牢房里一只苍蝇都飞不进,遑论同家中联系。

未央宫和长乐宫联手施压,等到各家无法可想,心焦如火时,再提出事先准备的条件。

刘彻狮子大开口,不仅要收回铸币权,铜矿也要派人监管。各家被下狠手割肉,疼得心肝肺一起抽。

窦太后明了天子用意,反正已经支持,干脆支持到底,帮着未央宫一起施压。更在退朝后召见窦婴,让他至各家“劝说”,莫要继续同天子为难,否则的话,后果自行承担。

同天子为难?

听到窦婴转述,被挂上名单的列侯恨不能吐血三升。

如此颠倒黑白,良心何在?!

魏其侯镇定自若,摆明自己只是传话,对方能不能想开,愿不愿意想开,不是他能做主。但是,丑话说在前头,真和两宫对着干,到最后落得凄惨下场,别怪他没出言提醒。

刘彻和窦太后关系缓和,对窦氏也没急着打压。加上窦婴知情识趣,虽未如历史上一般登上丞相之位,大将军的官印始终牢牢攥在手里,不可撼动。

天子有意实行币值改革,势必动摇诸侯国利益。

窦婴得窦太后明示,坚决拥护天子,狠刷一波好感。即使窦氏今后仍要被打压,看在这件事的份上,根基总能得以保全。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反正窦氏没有铜矿,窦婴撸起袖子,放开顾忌,主动做天子手中的刀,刷刷砍向昔日同僚。

保险起见,窦婴左手拉上盖侯王信,右手抓紧堂邑侯陈午,连短暂回京的南宫侯张生一并拽进圈内。

窦婴出自窦氏,背后有窦太后;王信是王太后亲兄;陈午是大长公主之夫、皇后之父;张生尚渔阳公主,得天子及窦太后看重。

这样的组团模式,且有天子为后盾,足可在朝内横着走。

如非平阳侯忙于练兵,窦婴绝对会把他也拉过来,一起和“想不通”的诸侯们掰一掰腕子。

上有天子、太后,下有窦、王、陈、张四家,凡是被点名的侯爵,硬着脖子撑过几日,就再也撑不下去。

终于,第一个列侯主动上表,顺从天子之意。

缺口打开,接下来的事会变得相当容易。

哪怕再不情愿,不想被天子记在小本本上,以致于秋后算账,就必须抓紧跟进。

拿得起放得下,肉已经割掉,舍不得只能徒增烦恼。以盐场铁矿为例,主动上交和被迫上交,待遇相当不同,代王即能现身说法。

为保全家族,留住先祖传下的爵位,各府很快做出取舍,接连主动上表。

真有实在想不开的,刘彻的做法很简单,关门,放宁成。

对以酷吏为毕生志愿,敢于勇攀高峰的宁中尉来说,此乃天赐良机,求之不得。

不到半月时间,先后有十多名纨绔入狱,至少四名列侯和关内侯获罪。每当宁成的马车经过城南,各家都要关门闭户,唯恐宁中尉上门拜访,上一刻笑吟吟问好,下一刻就翻脸拿人。

京城内动静不小,刘陵观察数日,认为是挑拨人心的大好机会,暗中拜访各家,并写成书信,派心腹送回淮南国。

为免信被拦截,刘陵安排三批人手,一批摆在明面,打出淮南国旗号;一批混入商队,随商队出城;另一批以游侠为主,皆为淮南王食客,只要钱布足够,甘愿为刘陵卖命。

“尽速出城。”

刘陵自以为行动隐秘,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

送信之人,无论明里暗里,出城后即被拦截。她的亲笔书信,第一时间被送上天子案头。

“淮南王身在封国,仍不忘关心朝堂,实是有心。”

翻过简牍,刘彻冷冷一笑,命人继续监视刘陵。凡是她登门拜访的人家,尽数记下来,一个不许漏。

“敬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