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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44)

饶是如此,旱獭群的数量仍是与日俱增,连带的,野狼、狐狸和鼬等兽类也会频繁出没,甚至连飞过天空的金雕和鹰都多了不少。

仰赖于健妇和青壮们的警觉和身手,凡是敢闯入畜场里的野兽,基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甭管是地上跑的还是天上飞的,牛角弓拉开,统统射死。

赵嘉心存担忧,熊伯和孙媪等人却不觉如何。

早些年,文帝移民屯边,边民们最初住的都是草亭子,别说是土垣包围的村寨,像样的里聚都没有。常常是人在几根木头围住的棚子里睡觉,狼群就在外边转圈出没。

经过那样艰苦的日子,如今有木屋、有围栏、还有弓箭和短刀在手,不过是几只野狼和狐狸,压根不被众人看在眼里。

只要不是大型的狼群,压根不需要青壮,孙媪带着畜场里的妇人就能解决。

日前有两个妇人杀了三只狐狸,剥皮时还一个劲念着皮毛实在不好,要不然还能给郎君做顶皮帽。如今就只能凑合着做个皮鞯,给郎君垫到马背上。

孙媪迎上前时,赵嘉已经翻身下马,从腰间解下装饴糖的布袋,笑着朝卫青和三头身们招手。

“郎君莫要惯坏了他们。”孙媪笑道。

“不会。”赵嘉倒空布袋,将饴糖分给孩童。剩下最后两块,一块自己含在嘴里,另一块递给打着响鼻的枣红马,结果被后者舔了掌心,差点又把布袋咬过去。

赵嘉甩甩手,愈发怀疑自己养的不是匈奴马,而是正经的马中二哈。

“谢郎君!”

卫青和三头身们分过饴糖,没有自己吃,而是纷纷跑到负责照顾的马驹跟前,小手探到马嘴边。

公孙敖倒空藤筐里的草料,给马驹喂了一颗饴糖,自己吃下半颗,剩下的全部收好。和之前一样,等到下次回家,这些饴糖都会分给弟妹。

“郎君,怎有这么多马驹?”看到车上卸下的马驹,孙媪诧异道。

“城内来了一支乌桓商队,虎伯和季熊看过,都是匈奴马,要不然也有匈奴马的血统,没有病的弱的,养好了都能做战马。”

赵嘉说话时,马驹已经全部卸车,被虎伯和季豹等人赶入圈里。

犍牛不怎么听话,倒也难不倒众人,季熊一手抓着豆饼一手拽着缰绳,口中道:“等都套上铜环,看还老不老实!”

妇人们检查过栏杆,纷纷走到新圈中,照料新来的马驹。

卫青和三头身们看得好奇,一个个趴在栏杆上,很快就被妇人们赶羊一样赶走。

“去,搬草料去!”

孩童们笑着跑远,一个个在草地上撒欢,建康和欢实的样子活似一头头小马驹,丝毫不见刚来时的孱弱。

卢信五人从大车上下来,赵嘉对孙媪简单解释过情况,道:“劳烦媪看顾一下他们五个。”

“草原野人?”孙媪先是皱眉,仔细打量着五个少年。听赵嘉说完他们被抓的经过,以及在城内发生的事,神情不由得放软,回身叫来三个健壮的妇人,让她们准备热水。

“先洗干净,再换身衣裳。”见少年们还赤着脚,孙媪又高声叫来公孙敖,让他和少年们站在一起,比了比个头和脚长,道,“先穿阿敖的皮袄,我记得库房里有几双新靴,大了些,先凑合着穿。”

妇人们动作利落,很快热水烧好,放在屋前的院子里。

天气逐渐暖和,木屋内基本不再燃地炉,做饭烧水都在屋外。

卢信五人尚未弄明白状况,就被妇人们挨个提起来,剥掉破烂的皮袄,按到木桶里。

自从父母和家人被射杀,五人一直在草原上流浪,别说热水澡,连喝口热水都做不到。为躲避游骑和牧民,他们甚至不敢生火,大部分时间都在吃生肉。

刚接触到热水,阿鲁甚至吓了一跳,扑腾着就要从木桶里跳出来。结果被妇人一把按了回去,像抓狼崽一样抓住他的脖子,沾湿了粗布,开始搓洗他的后背。

“别动,犍牛我都能拽着走,还按不住你个小牛犊!”

妇人们撸起袖子,按住挣扎的小少年,用力一顿搓洗。

阿鲁开始呲牙,惹来妇人们一阵大笑。

卫青干完活,和几个三头身趴在木栏上,看着五个少年被妇人们按在木桶里,想起自己刚来的时候,一边用脚踢着木桩,一边哈哈笑出声音。

卢信的伤口已结痂,孙媪查看过,告诉他不用敷药。

“这两天补一补,很快就能好。”

等到少年们洗干净,穿上皮袄,半湿的头发披在身后,赵嘉这才发现,其中有两个轮廓很深,头发不是纯黑,而是深褐色,明显有胡人血统。

不过人已经到了畜场,是不是有胡人血统也就不那么重要。

赵嘉跃身上马,正准备去找熊伯,季豹突然兴奋的叫了一声:“郎君,野马,是野马!”

“野马?”

赵嘉立即调转马头,顺着季豹所指的方向看去。

大概两百米外,正有七八匹骏马飞驰而过。跑在最前的一匹通体漆黑,格外的雄健,目测肩高接近一米六,比赵嘉的坐骑都高出一截。这样的个头,放在匈奴马里面都属于绝对的“彪形大汉”。

“这里怎么会有野马?”虎伯走到赵嘉身边,诧异道。

草原上的确有野马,但那也是在匈奴的地盘,很少接近边郡。

“大概是从哪个马场跑出来的?”赵嘉道。

“不像,至少打头的那一匹不是马场能养出来的。”虎伯道。

“郎君,套回来吧!”季豹盯着奔驰的马群,已经四下里寻找绳子。

甭管是纯正的野马,还是从匈奴部落跑来的,既然跑到这片地界,自然没有放走的道理。尤其是打头的一匹,就赵嘉目前看到的战马,也没有一匹能比得上。

“好,套回来!”

赵嘉曲起手指放到嘴边,打了一声长长的唿哨。附近的青壮听到,都会立即赶回来,加入这场行动。

虎伯和季豹等人已经上马,每人肩上都背了一捆绳子。

陆续有青壮赶回来,看到眼前一幕,立即从妇人手中接过绳子,紧随在赵嘉等人身后。

孙媪和妇人们一起动手,清空最东边的一座围栏,等着容纳野马。

公孙敖、卫青和三头身们被赶到稍远的围栏里,看着赵嘉和青壮们飞驰而去,个个握紧拳头,激动之情难掩,脸颊涨得通红。

卢信五人流浪在草原上,对野马群并不陌生。见赵嘉等人准备套马,也没多大兴趣,反倒是不远处的旱獭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看着一个个胖乎乎的肉球,阿鲁和阿蛮差点没流口水。如果在草原上看到这么多旱獭,想办法抓起来,至少半个月不用饿肚子。

“那些不能抓。”发现阿鲁和阿蛮的样子,卫青转过头,认真道,“郎君说过,那些东西很危险,吃了会生病。”

吃肉还会生病?

少年们很不理解。

为了活命,他们什么都吃,甚至和乌鸦抢过腐肉。这样新鲜的肉为什么不能吃?

“总之就是不能吃。”卫青皱了皱眉,认真道,“畜场里有羊肉吃,还有粟饭、豆干和蒸饼,都能填饱肚子!”

为了增强说服力,卫青从腰带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两块方形的豆干。

“给你。”将豆干递到阿鲁跟前,卫青道,“这个很好吃,只有郎君家中才有。”

阿鲁抓起豆干就要送进嘴里,被卢信按住肩膀,动作突然停住。

“阿信?”

卢信按住阿鲁,将豆干还给卫青,道:“这里的规矩我们会记住,这是你的食物,给阿鲁吃了,你会饿肚子。”

“不会。”卫青又把豆干递给阿鲁,“只要守规矩,老实干活,郎君不会让我们饿肚子。”

“郎君还教我们习字。”一个三头身凑过来,将之前留下的饴糖分出一块,递给正咬着豆干的阿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