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季雪落云飞(35)
枉她叶清扬看了那么多年的言情小说，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的明白，酒，原来真的是能够乱性的。
就算是在遇见了江守宁之后，清扬也曾经无数次的想过，想她与封凌宇之间，如果换一个时间，两个人都能够变得成熟些，变得思虑周全些，她不那么少年意气，她能够给他一个机会，那么他与她之间的结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呢？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缘分，人人都在向往它，可是真的缘分，是要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遇见了正确的那一个人，有一个条件错了，那么，都是悲剧。
注定的悲剧。
清扬睡不着，便走到厨房里去，摸着黑倒一杯水。
窗外有微茫的光，路灯在夜色之中散发出暗淡的橙红，灶台上方的柜橱在墙壁上投射下一小片的阴影，像是一只断掉了翅膀的鸟儿。
然后有汽车的灯光，缓慢而平滑的，轻轻的移动了过来，又开了过去。
她安静的，心中却是暗潮汹涌的，就像她和江守宁，这样的两个人，在这样冰冷而刻板的大都市里，相识了，熟稔了，在一起了，也许原本的，那样的最初的最初，只是因为寂寞，因为冰冷，因为身边空虚了太久太久，急切的需要一个人，需要一个人的抚慰与温暖，也不过就是如此罢了。
爱情，都市里的爱情，原本就是那样华丽而冰凉的一件奢侈品罢了，倒不如这样目的性极强的需要与依赖，或许，或许就是比所谓的爱情，更加的让人具有安全的感觉吧。
清扬的心里，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慢慢的，慢慢的，灰了一半。
周一上班的时候居然遇见了容嫣，坐在展厅一层的接待室里，透明的玻璃门，进去就看见老刘在里面点头哈腰的招待，一看见清扬进门，就扬声叫，“小叶，小叶，过来一下。”
素衣与她一起进来，闻言低声附耳，“大小姐估计是要找别扭，你小心些。”
清扬点点头，便走了过去，容嫣也站了起来，对老刘说，“刘经理，我有事单独和叶小姐谈，你请便。”
老刘连连点头，微笑，“好，好。”一面对清扬使了个眼色，就退了下去。
那一个瞬间里，清扬的脑海里似乎有无数的念头，可是这无数的念头之中，并没有一个落到了实处，她只是微微的一笑，招呼一声，“容小姐好。”
容嫣看来清瘦了许多，穿了一件大绿的风衣，又在脖子上搭了一条绛紫的围巾，这样冲撞对比鲜明的色彩，也惟有穿在这样的女子的身上，才能够显得气质非凡，风采宜人。
容嫣对她轻轻的点一点头，说，“请坐。”
简陋的纸被子里面盛装的是速溶咖啡，淡薄了些，味道并不好，清扬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便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抿，容嫣习惯性的晃了晃杯子，欲言又止的，“叶小姐，您，在西安呆了几年？”
清扬愣了一愣，说，“四年。”又补充，“大学的时候。”
“也是四年啊，”容嫣有一点点怔仲的，“那你能不能给我说一说西安的城墙呢？”
“这个？”清扬倒是怔了一下，想要问一句什么，可是终于觉得不好问出口来，她低声地说，“西安的城墙是那一座城市里最古老东西，最坚贞的东西，那一座城市，一直都在扩张，一直都在发展，很多的东西都在变化，可是只有那一座城墙，那一座城墙，永永远远都矗立在那里，仿佛永远都不会有什么改变一样------”
她的声音是低回的，却又极其的遥远，像是想起了什么遥远的往事，她一直都是微笑着看着容嫣的眼睛，“那个时候年纪小，真的相信，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不会变化的，可是现在才明白，根本没有。”
“不，我不是那样想，”容嫣轻轻的摇头，“我一直都记得那一张照片，我去西安采风的时候，看见夕阳斜照之下，落日余晖，骘吻兽头，是那样的美，后来这一张照片在我的第一次个人影展上展出来，得到了很多人的赞赏，可是那么多人的赞赏，也抵不住一个人的微笑------”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微笑，这样的玲珑剔透的两个女子，又有什么事说不明白的，不过轻轻一点罢了，她认真的说，“叶小姐，我爱凌宇，真真正正的，全心全意的，不管他有什么样的过去，毕竟已经过去，而我与他之间，拥有的，应该是我们的未来，共同的未来。”
清扬百感交集的，努力的微笑，她对着容嫣伸出手去，“那么，我恭喜你。”
容嫣伸手，轻轻的握一握她的指尖，低声的说，“那么，再见。”
这是一场和平的谈判，发生在女人与女人之间的谈判，清扬有一点点百感交集的看着她转身离去，身形那样的消瘦，可是身姿依然笔挺，她轻轻的唤了一声，“容小姐。”
容嫣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清扬低声的说，“祝你幸福。”
“谢谢”容嫣依旧没有回头，顿了一顿，她说，“你也是。”
很久很久以后，清扬都记得容嫣的那一个背影，那样美丽而骄傲的一个背影，挺拔的，秀颀的，就像那一首诗歌里面曾经写过的，我不要做一株攀附的藤蔓，我要做一棵树，与你共生在这一世的路边。
她模糊的想，这就是出身好的女孩子，出身得太好，被保护得也太好，所以做什么事情都是明亮而直接，她们的世界也清澈而甜美，她们似乎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嫣红的玫瑰，华丽的宫廷，萦绕的丝箩，五色的帐幔，还有，童话一样的爱情。
冬天过去了，春天又很快的到来，每天的日子也就这样平淡无波的过下去，清扬开始认真的考虑离职的事情，可是手头的案子还没有执行完毕，公司的最新产品计划要与上海的一家公司合作，要有一些宣传策划的草案要拟出来，对方的业务代表过来的时候，清扬也亲自过去接机，那边派来的也是一个女生，清扬一见面，几乎高兴得就要跳起来，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大学时候住自己下铺的阿宝，原来青青涩涩的小女生已经蜕变成了小女人，穿着玫红色的大衣，长长的卷发披垂下来，见了她也是眉开眼笑，扑上来就叫，“美女。”
第 37 章
这个绰号来得有意思，只是因为当年上大课时那一句“有美一人，清扬宛兮。”结果被同宿舍的几个人删删减减，就成了这两个字，其实清扬算不上什么美女，长得十分普通，那时候又年轻，嫩得像个青瓜蛋子，可是这个外号后来也慢慢的叫开了，结果在某一次食堂里打饭，同宿舍遥遥的高呼一声“美女”，旁边排队的一个帅哥上上下下的看了清扬一眼，忍俊不禁，后来很长时间回想起来，清扬还会觉得臊得慌。
清扬唏嘘，“已经多少年没有人这样叫我了，还美女呢，你瞧瞧，还没有结婚，就成了黄脸婆了。”
阿宝笑，“别说得那么凄凉，我可是都听说了，你可是有一个帅哥男朋友，别想要瞒我。”
清扬脸一红，“哪有，肯定是白颖胡说，你别听她的。”
阿宝说，“人家说得有枝有叶的，怎么是胡说了——”说着侧头过来，问，“多长时间了？准备什么时间结婚。”
清扬说，“哪里有那么快的，统共还不到一年呢。”
阿宝笑，“结婚请我们吃喜糖。”
两个人说说笑笑，说话间机场大巴车就过了来，两个人上了车，一路到公司里报了到，阿宝就说清扬，“不管你家里有多么帅的帅哥，今天晚上一定要陪我。”
清扬点头，“没有问题。”
结果两个人一起跑到路边的火锅店里，在西安呆过的人，大体上吃辣子都是没有问题，鸳鸯锅子涮牛肚，冰镇的湛凉的啤酒，两个人吃得起了兴，对这瓶嘴吃吃喝喝，阿宝乘了几分酒兴，在那里叹息，说，“美女，我知道这话你不愿意听，可是我还是要说——你说说当年你们那样好，怎么就分手了呢，可不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相信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