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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将明(4)【CP完结+番外】

作者: 兔形恶龙 阅读记录

于是将军放缓了声音,安抚道:“别害怕,不碰你。”

说完这句话,见青年还是深深垂着头不敢看他,身体十分僵硬的样子,便也没有继续开口,想给对方一些时间让他自己慢慢放松下来。

将军从左上角的一摞书中抽出一本,就着不算特别明亮的烛火拿在手中慢慢翻着。

白羽骑整装完毕已经开始班师,这几日需要他亲自过目的重要公文便少上了很多,白日基本能处理完毕,故而现下他看的其实是出征之时随手塞进包裹的、套着正经封皮的几本话本。

过了一会儿,将军津津有味地看完了少年侠士仗剑救美人一章,正打算放下书让眼睛休息一会儿,却发现青年颤抖得有些不正常,皱了皱眉,前倾身体凑过去握住了他的手腕。

“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个人被触碰的那一瞬间似乎抖得更厉害了,脸色苍白地轻轻摇了摇头。

将军不知为何有些不满,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那双乌黑得几乎见不到一点光亮的眼睛温顺地凝视着他,眼角微微湿润,似乎下一秒就会有泪水从其中滴落,将军竟从其中读出了几丝小心翼翼的祈求之意。

心头一软,语气却还是又冷又硬的:“说实话。”

青年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今天晚上第一次开口:“……有一点点。”

他的声音清润中带着些沙哑,将军鬼使神差地想起那天夜里隐忍压抑地在耳边响起的低低浅浅的呻吟,突然像是被烫到了一般闪电般收回了托着对方下巴的手,起身吩咐副官去寻个暖炉过来。

然而现下天气其实还远远算不得冷,军营里一堆大老爷们,又不是娇娇贵女和千金小姐,一时间又哪里找得到这种东西。

将军于是从箱底翻出自己厚重的狐裘给青年披上了。

青年本身就很瘦弱,被埋在毛皮中一时间简直像是找不到了。

将军看他自从自己开始解衣服时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呆呆的,又被毛绒绒的领子淹没了半张脸,像是什么被雨打湿了之后连擦干自己也不会的,呆头呆脑的小动物。

将军于是忍不住对他更温柔了一些。

将他的脸从狐裘中挖出来一些好透气,时不时伸出手摸摸他的手腕,确认不像刚才那样冰冷了才勉强放心。

青年一开始被他摸还会忍不住发抖,被摸多了几次之后,发现将军揉他就像揉什么兔子一样毛乎乎的小动物,不带一丝绮念,也就慢慢平静了下来,默默地垂着头看地板。

发现将军不打算要他之后,他就一直静静地试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打扰将军办公。

然而打完仗了,正在回程,将军其实正是清闲的时候,捧着一本套着正经封皮的话本就这烛光看。然而身边多了这么一个人,将军到底没办法静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他又想到虽然地上铺着毯子,但是青年没有内功,身体底子看上去又不太好,这样一直跪在地上怕是会寒气入体。

于是他试探着向对方伸出一只手。

青年明显地愣了一下。

他甚至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迅速地看了将军一眼。

将军也没有催促,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像是捧着鱼片表现得安静而沉稳,小心翼翼地屏息等待过分警惕的野猫靠近的投喂人。

过了很久,直到将军以为青年打算就这样无视他到底的时候,几根有些粗糙的修长手指才犹犹豫豫地搭上了他的掌心。

野猫谨慎地收起了利爪,喵的一声亮了亮肉垫。

将军低下头打量着这只手。

可以看出它的主人是极爱干净的,即使是落入了这样狼狈的境地里也不忘仔细地打理自己,利用有限的条件将每一个细节都做到极致。它明显是被认真清洗过的,指缝间没有一丝脏污。

这样干净,便更显得长期劳作带来的茧子、冻疮好后留下的疤,和其它难以判断来因的伤痕变得更加明显起来。

甚至食指的指甲被别了一块还没有长回来,一小片红黑色的肉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 。

将军忍不住皱了皱眉,简直不忍心继续将视线在其上停留。

那时候……一定很疼吧。

然而这些也许再也无法抹去的痕迹固执地留这只手上,却竟没有减损半分它的风华。

它依然很美。

指节修长、骨肉匀称、带着薄茧的指尖甚至还泛着玉石般莹润的光泽。

这不是一双应该用来干粗活的手,它更适合轻轻地抚在琴弦上,就着沙沙作响的的竹叶临窗拨弄一曲流水淙淙;徜徉于油墨间,极其细致地抚平被调皮的清风哗啦啦翻起的书页;又或者在午后晒得人懒洋洋地发困阳光里,拎起羽觞壶向白瓷盏中蜻蜓点水,杯底缓缓绽开的茶球便溢出满室清香。

一阵极熟悉又极陌生的感觉攫住了他,将军眼底浮上淡淡的怀念,竟出握着青年的手微微出了神。

直到感觉到那只手在掌心有些不安地微微屈起,似乎下一秒就要流水一般从自己手中溜走。将军这才小心地绕开对方手上的那些伤疤,握住他的手腕,稍微用了点力,温和又不容拒绝地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像是被拎着耳朵提起来的的兔子,下意识地挣动了一下又很快认命般平静了下来,任将军将他拉到身前,连着厚厚的狐裘一起抱起来,一团毛绒绒地放到两腿中间坐好。

青年僵硬地维持着那个被将军摆放的动作,他似乎仍然不太明白自己现下的处境。直到将军的气息从背后缓缓染上他的颈侧,才像是察觉了什么一般突然如同困兽般动作剧烈地挣扎起来,想要从这个令人不安的姿势里逃脱。

他之前表现得太乖,将军猝不及防之下竟是没能制住,被他在怀中撞得直直向后倒去,落地之前却还不忘往怀里拢了一下牢牢护好,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板上给他当了一回人肉靠垫。

“嘶——”

发现自己身下压着什么的青年有些慌乱地想要从将军身上爬起来,然而他手脚本就没什么力气,现下心中害怕更是抖得厉害,努力了几次都没能起来。

将军只感觉像是有只小猫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于是伸手扶着他的背,竟是将他重新按回了自己怀里。

以为自己终于要被打了,青年认命般不再挣扎,趴在将军胸前颤栗着闭上了眼睛。

然而下个瞬间,却有宽厚的手掌带着轻柔的力度缓缓落在肩背上。

不是责打……?

睫毛轻轻颤了颤,青年有些疑惑地睁开了双眼。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那日宣判刑罚时寒冷得仿佛隐冰覆雪的刀锋,此刻却带上了诱哄孩童般的细致。

“没事没事,不怕了啊……”

从未想过会被如此温柔地安抚,青年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将军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十分自然地开口问道:“刚刚有没有摔到?”

青年看了他一眼,马上移开目光,迅速地摇了摇头,接着居然又开始发呆。

将军看他有些傻得可怜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发。

青年虽然仍然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但好在没有继续躲开。

——和想象中一样软呢。

将军完成了一件早就想做的事情,心里很是满意,面上却只淡淡道:“以后不必这样怕,在这儿没人能越过我欺负得了你去。”

他想了想,竟又跟对方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这样子你会暖和一些。若是实在怕的话,便先去床上躺着歇一会儿,不必跪着了。”

眼见青年目露惊惶,好像又要口称不敢,于是在他出声之前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扶着他的腿弯,抢先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走到床边轻手轻脚地放到塌上:“我让你躺便躺,乖一些,嗯?”

青年被抱起来的时候似乎总想下意识地揪住他的衣服,但又怕怕的不太敢用力的样子,最后也只是用两根手指虚虚地勾住了他胸前的一点点布料,被放到床上时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一般迅速将手收回来藏进袖子里,低低应了声是,顿了顿又磕磕绊绊地说:“……谢谢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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