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乖大人(7)
伊恩半边身子靠着沙发一角，怀里的乱七八糟的放着饼干，打气筒，气球等杂物。最显眼的是胸前同样趴着的蛋黄。听到动静摆了摆尾巴，又撅着屁股往前拱了拱。奥兰眼尖的发现原先蛋黄趴过的地方，伊恩新衬衫的胸前，极显眼的一小滩淡黄色的湿痕。不禁抽了抽眼角，抬腿在伊恩身上踹了一脚。
显然这位大约是之前玩的太high了，也不见醒，只无处安放的长腿从左挪到右，眉头都不见皱一下。
“小乖呢？”
环顾四周，却不见蔚然的影子。伊恩不禁问道。
修瑾没有说话，只放了包，轻手轻脚的往厨房走过去。里面灯火通明，瞧见里面的情形，不由心中一抽。
蔚然坐在料理台上，怀里抱着最锋利刀具。小小的身子倚靠在墙边，眉头紧皱，时不时的轻颤一下，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被惊醒。
“她这样多久了？”
紧随其后的奥兰也看了个清楚。两人慢慢退了出来。
“确切的说，应该是从医院出来开始。”修瑾苦笑道：“你知道她一向粘我粘的比较紧，但绝不会现在这样的状况。医生说过她的精神状况可能会很敏感，不敢一个人睡也是极度缺乏安全感，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慢慢适应。我之前也是坚定的认为只要时间……只要有足够多的时间就好。
可我现在没这个自信了。”
“小乖的心理咨询一直都没有停过，她原本心理防线就很强，尽管进展缓慢，可在今天之前，我觉的情况是在一天天变好的……”
修瑾疲惫的揉了揉脸。
他之前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尽管心里那种隐隐的，如□□般的不安会从心底时不时的钻出来，可他还是愿意往好的地方去考量。
可那个声音在心底提醒他，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小乖以前虽然粘他，却不会拉着他不让他离开。她一向浅眠，有一点点的光线都会让她不舒服，睡不着觉。而不是如现在这般灯光大开，却连卧室都不敢进。她喜欢吃东西，对于心里亲近的人，却也从不吝啬分享。而不是如现在这般抱着装着吃食的袋子珍重如斯，仿佛动一下便是要了她的命。
从医院出来后，几乎每个晚上，不管再困，她都会安静的等着他。而不是像以前那样，酣然入梦。更多时候，是半夜惊醒，然后抱着他便再不愿松手了。
跟奥兰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没有说话，修瑾轻手轻脚的抱着女孩儿上了楼。卧室里，依旧是灯光大胜。
刚安顿好蔚然的修瑾压下一阵翻涌而来的无力感。打开床头暖色台灯，将走廊及室内的大灯尽数关了。再转身，冷不防望进一双眼睛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孩儿已经醒了。眸子亮晶晶的，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修瑾失笑，揉了揉小孩儿蓬松的发顶。
“不走。”
似乎是得了保证一般，小孩儿眯了眯眼，大约真的是瞌睡了。修瑾抱了被褥在床边铺下，倚在身后的床头柜上，长腿微屈。
“又不睡了？”
小孩儿从被子里伸了手，似乎想摸摸他的脸，却只触到少年耳边的碎发。
修瑾握了小孩儿的手，软软的，小小的。没有经过任何修饰的指甲在灯光下是珍珠般莹润的光泽。倘若这个时候有人误闯进来，最大的反应应当是将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小，无声无息的走出去。
室内的情景，温馨的想要人叹息。
就像在寒风彻骨的雨夜，去了一身束缚，卸了一身装备，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脑子里空空落落，只循着本能钻了被窝，身上的热量毫无顾忌的释放出来，不怕得不到回应。很快，周身全是暖意。不管窗外狂风暴雨，或冷风飒飒----
越是这样，那幸福感便愈发强烈。
可倘若这个时候，有人冷不防把身上的被子掀了……
不管是美若天仙还是丑若无盐，此刻印在脑门儿上的只有四个大字。
罪不可赦。
一室暖光，两个人。
一个侧躺在床上，似乎半边脸颊都埋在柔软的被子里。一个屈腿坐在床下，一手闲适的搭在膝上。另一只手靠在床沿，将小孩儿的手拢在手心。小孩儿大约是累了，羽扇般的睫毛轻颤，似是沉沉睡去了，却又时不时的撑了眼皮，半开半合，像极了警惕又无力，在小窝里打瞌睡小奶狗。
修瑾垂着眼帘，长睫在眼下投射的阴影，让人看不出心事。
偶尔四目相对间，尽是安心。
第6章
“……综上所述，根据病人的行为表现，我还是建议你们能够接受更加系统的治疗。”
蔚然的心理治疗师玛丽娜小姐推了推眼镜道。
“我的导师迪恩先生或许会帮到你们。更为重要的是，她需要一个好的环境和战友来帮助她克服不适。”
修瑾看了看自顾自拨弄着手里怀表研究的蔚然，终是开口道：“我知道您的提议对我们很重要，女士，但在这之前，我想我需要一些迪恩先生的研究资料和成果。”
“当然，希望这不是个冒昧的请求。”修瑾补充道。
作为一个资深的心理治疗师，她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玛丽娜并不意外这个要求。只是隐藏在镜片下的眼睛更加细致的观察了少年一眼。
即使这不是她们第一次见面会谈，她依旧会忍不住为这位少年超乎年龄的睿智与果决暗自叫一声好。
眼前的少年黑色的瞳仁好像会发光，他就那么坐着，身板挺的笔直，脸上和煦得体的微笑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他会时不时的低头看看身边的女孩，很好的把担心忧虑掩下。
这是个十足的绅士。
玛丽娜毫不怀疑这一点。而且是个相当有责任心的绅士。
十月的天气，说冷不冷，说热不热。偌大的客厅内，三人都在围着几个行李箱打转。
“瑾，真的决定了？”奥兰皱眉道：“你确定小乖会配合么？”
蔚然将要去的，是一家私人疗养院。
名义上是疗养院，实际上收治的都是有心理疾患的病人。位置环境都是极佳，医护条件相当奢侈。
自然，价格不菲。
“我已经跟迪恩教授谈过了，小乖确实有接受系统治疗的必要。而且他对于儿童及青少年心理这一块极有研究。关于小乖，我已经跟她说过了。她没有反对。”
修瑾慢慢道。这几天通告很赶，工作量也远比这两人多出许多。再加上还要修够课程所需要的学分，他已经连续几天都没有休息好了。
这会儿脸上的妆还没卸。
“瑾，你可真不够义气的，都弄好了才告诉我们。”
伊恩老气横秋的摇头道：“你这什么事儿都自己担着的性子能不能改改……你这样……这样……”
两人都等着他的下文。
“人家好没存在感的啦～”
伊恩娇嗔一声，故作羞恼的跺了跺脚。
……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咱们就走吧。”奥兰果断道：“我已经告诉老尼克把下午的时间腾出来了。”
“好，我上楼去叫小乖。”
两人默契的无视了某人。
外面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伊恩依旧翘着标准的兰花指造型，风中凌乱。
他这是被嫌弃了吧？被嫌弃了吧？连小乖都没有看他一眼！
在外面战无不胜的伊恩大神忧郁不已。
蔚然觉得她现在挺好的。
换了个休息的地方。日子与原先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中午的阳光暖暖的，蓝色的病号服穿在身上，白色的拖鞋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巨大的落地窗在走廊上折射下阳光的影子，外面郁郁葱葱的绿意抬眼可望。据说后面是一整座山林。
她并不想出去。蔚然看了看天花板，漫无目的上了楼梯。
尽管她身边没有一个人，只要她有需要，随时都会有医护人员从某个角落里出来。她毫不怀疑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