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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概率百分百(151)

作者: 莫翰奇 阅读记录

只一眼,她的眼眶就红了,抑制不住地要进去找他。

他的小半张脸浸润在阳光下,原本就不胖的脸颊比以前瘦削不少,五官也因此更加棱角分明。

他躺着,闭着眼,皮肤白而发亮。双手放在被子上,从手指到手腕都是清一色的白,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辨。

时典眨了眨眼睛,发出一声吸鼻涕声。大人们不约而同地望过来,有人蹑手蹑脚地将门推开了。

听到门锁的声音后,叶澄铎睁开了眼睛。

先进入房间的是其他两位学生的家长,他不认识,知道是别的病人的家属。然而,正当他准备将眼皮再次阖上时,从黑压压的一群人里钻出来一个纤瘦的身影。

他连忙直起上半身,左手的手肘撑在病床上,右手的手臂伸出去迎接她。

时典多想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可是冲到病床前,看到他手背上那根管子之后,又急忙收住了准备倾俯上去的身子。

她着急地皱了皱眉,很怕碰到那些输液的管子。于是握住他的手,往前迈了一大步。

“对不起。”他说。

时典拧着眉心,使着劲儿憋住眼泪:“你哪里疼了?”

“不疼。”

林许榛从后面赶上来,叶澄铎开口的第一句仍然是:“对不起,妈妈。”

“没事就好。”做母亲的说着,情绪的跌宕起伏让她恍惚间有些不知所措。她掖好他的被角,问道,“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去买。”

“都行。”

“吃点营养的,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鹏鹏舅说,也招呼其他两位学生的家长,“一起出去吃个饭吧,也给孩子们带点饭回来。”

“好。”

“这……他们怎么还不醒呢?”一位母亲说,着急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儿子。

“医生说了,个人体质不一样。”舅舅走过去劝慰道,“他们这两天没吃没喝的,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需要点时间恢复!”

“好。也对。”

叶易鹏一言不发,走到叶澄铎的身旁,手指不经意地理了理他身上的被子,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回来了。好。”

“爸……”

“‘对不起’和你妈说就好了,还有……”他看了时典一眼,点了点头,“……中午吃什么?”

“都可以吃。”

“行。那随便给你带点回来。”

“嗯。”

时典拉了拉爸爸的手,小声说道:“我不去吃了,爸爸。”

时正声怔了一怔,点点头问:“那吃什么?”

“都可以吃。”

“……臭丫头!”

把家长们劝去吃饭,舅舅做了很好的推动力。时典满怀感激地冲他眨了眨眼睛。目送着他们离开病房,在走廊尽头消失之后,她将房门阖上,急急忙忙地跑到叶澄铎身旁,像啄木鸟一样,这儿碰碰那儿看看,要看他有没有哪里受伤。

叶澄铎笑着由她折腾,等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哪里有伤之后,她才在椅子上坐下来,心疼地望着他,老半天都一言不发。

“怎么了?”叶澄铎伸出没有打吊瓶的那只手要去摸她,可是距离太远,他够不着。

时典绷不住笑起来,恼恼地白他一眼,将脸颊凑上去,让他捏:“看到你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不该让你们这么担心。”

“你也知道我们担心。”时典俯下身子,轻抚着他的眉峰,满心满眼的温柔疼爱,“我害怕极了。你没有给我发短信的时候我就在害怕。”

“我知道。好多天以前,手机就没用过了。”

“我害怕得哭了,你心不心疼?”

“心疼。”叶澄铎点点头,喉结艰涩地动了一下。

“累不累?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不累。”

“胡说,肯定累了。刚刚进来之前就看到你在睡觉。再睡一会儿。”时典说着,站起身来,叶澄铎急忙握住她的手,嘴角上扬,轻轻地说:“我亲一下额头。”

时典笑着戳他,摇了摇头:“我还没洗脸。”

“我也没刷牙。”

“恶心!”

“过来……”

他的声音很虚弱,苍白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时典笑着坐到床沿,小心翼翼地环住他的腰,在他的胸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叶澄铎闭上眼睛,嘴唇在她的额上停留了好几秒钟,这才轻笑一声,搂着宝贝似的,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我还好几天没洗澡了。”

* *

时典睡着了,在叶澄铎的胸前,抬手拍了他一下,随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叶澄铎感到她突然地安分,病房里窸窸窣窣窃窃私语的声音也随之消失。

他心疼地望着她,手指摩挲着她的头发,懊恼将这些意外的担忧加在她的身上。

窗外的阳光很好,照着一株茂盛的香樟树,现在想来,前几日的电闪雷鸣,泥流滔天似乎都是一场梦。

他从这场梦里逃生,爬上山坡,躲在高地,没有吃喝,被降下的大雨淋湿,第一次尝到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生活。

在这样似乎是与世隔绝的地方,他的身体因为缺少食物和水而逐渐虚弱,但他的脑子却没有一刻停止过思考。

具体思考些什么,他不太记得了。如何逃生,如何让人知道他们在这里,如何安慰身边的同伴……等等等等,许许多多的事情他都想了,与此同时,也不忘去想还在家里的父母和许久未联系的她。

他心里着急,却不得不保持镇定。想到至亲至爱的人的时候,他内心的焦虑增多几分,但生还的希望和冷静也随之增加。在这时候,他可以像个领导者一样地做出判断。

和他共同被困的两个男生——一个身材较为瘦弱,没过多久就出现贫血眩晕的症状,另外一个身强体壮,身量比叶澄铎还高,面色虽然苍白了些,但依然能够有力地站立着,甚至在瘦弱的伙伴走不动时还能背他一逞。

他们三个人,平日里没有太多的时间聚在一起,这时候被天灾困在同一方高地上,望着漆黑的夜空中璀璨的星辰,都像走到生命尽头而需要倾诉的人一般,伤感深沉地说起了体己话。

关于人生,关于梦想,关于未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品呷和回味。慢慢悠悠的,像香炉上一缕浅淡的蓝烟,缥缈往上升,在闲适的午后,和堂屋门内阳光里的飞尘混为一体。

就这样,话语似有似无,对话断断续续。三个人盘腿静坐,想到什么说什么,语言碎片化,有时候根本连不成片,像无视世俗眼光的疯子,一言一行都按着自己的心意来,好像天下都是他的。

而处在那样的环境下,除了自己和同伴,身边似乎什么都没有了。天下不正是他们的吗?

叶澄铎正想着,身旁突然有人叫了他一声。他别过头去,是那位身子骨比较强壮的伙伴醒了。

“你女朋友啊?”

叶澄铎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眼胸前的人,嘴角往上勾了勾。

“这么压着不累吗?”

“不累。”

“哼……等我谈恋爱就知道累不累了。”

“他还没醒。”叶澄铎说,看向那位瘦弱的男生。

“他妈的风一吹就倒!不过还好不重……再重点我可就背不了了!”

两个人默契地笑起来。像战友,下战场后,共同回忆在战壕里的那些日子。

笑声让时典从睡梦中醒了醒,她模模糊糊地有了些意识,伸手挠了挠有些发痒的鼻子,吓得叶澄铎立马噤声。

和“老战友”相视一笑,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老战友”嗤笑一声,问道:“你以后大概就是怕老婆了吧?”

“是吧。”

“我老爸也顶怕我老妈,每个月工资都要上交,口袋里只留一包香烟钱。”

“我不抽烟,那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了。”叶澄铎故意说,病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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