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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龙侠踪(73)

作者: 谢克江 阅读记录

车把式在前面回头道:“相公,醒了吗?”

李珏道:“啊哟,下雪了。你老哥在外边可不淋着了吗?快进来取取暖罢。”

车把式笑道:“这雪下了一夜啦,你才知道!咱有笠帽蓑衣,在外边正好观赏雪景呐,你要不要出来瞧瞧?”

李珏笑了笑,不再言语。肚里只顾思量,出钱雇这车把式的人,是什么来路,跟自己又有什么干系。门帘一掀,跌进一个酒葫芦来,又有一包卤肉熟食。车把式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相公吃些酒取暖,卤肉熟食也将就吃些。到前面镇店,就有美酒佳肴等着咱们享用。”李珏愈加感到诧异。

到了前面镇店,果然有一酒保立在雪地中相迎。那酒保问车把式:“是车上那位相公么?”车把式点头,车马被引入客栈。

酒饭已了,李珏要掏钱算账。那酒保笑嘻嘻地,非但不要钱,反而送上一个包裹:“相公的酒钱已算过了,这是贵友送相公的盘缠。相公要住在小店,房钱也已足够了,相公要行路,那也请便。”

李珏打开包裹,见黄澄澄地,白灿灿地,尽是黄金白银。询问酒保送银人姓名相貌,酒保尽推不知。李珏一肚子狐疑,登车上路,到晚间又逢一店,酒保在路口冒雪相迎。吃喝完了,酒保不要钱,也说“相公去留自便”。

车把式酒吃多了,眯着一双醉眼:“相公要连夜赶路么?此间离峨眉山还有五、七十里,夜间冒雪上山,可是危险的紧。”

李珏道:“那便住下罢,明日再行不妨。你老兄赶了这一日一夜的车,也该歇歇啦。”

车把式道:“看在银子的份上,便是走上三天三夜,也不打紧。只是怕夜间上山,不大稳便。”说着话,已是哈欠连天,不辨东南西北了。

睡到中夜,李珏披衣而起,见车把式睡得正香。李珏轻轻开了房门,借着雪光摸到马厩里,悄悄解开缰绳,摸出一锭大银放在马槽中,踮手踮脚地牵马出店。心中忖道:“这一锭银子,便是买上两匹马,想也够了。”

大雪方停,室外天寒地冻,地上白雪皑皑,不辨路径。李珏打马扬鞭,踏着碎琼乱玉,向西疾驰。马蹄带起飞雪,簌簌地落在头上颈中,彻骨生寒。

不知行了多少路程,北风吹来,衣凉如铁。回头看看东方,已是黎明。

李珏寒不可耐,忖道:“找个酒店,讨些热酒来吃才好。”天如人愿,前面不远处便是一个小小村镇,镇头疏林中挑出酒幌。李珏催马行近,却见店口站立一人,手里牵着马缰,轻扣店门。

那人穿着黑斗蓬,风帽遮脸,看不见面目。店门打开,酒保睡眼惺忪地道:“这等雪天,恁早就来打门。你老是吃酒,还是住店?”

那人拿出一锭银锞,道:“酒保大哥,今日午时有一马车到来。车把式蓑衣斗笠,三十余岁年纪。车上是一位白衣相公,到时相烦照顾酒饭。这锭银子,不必找啦。”那人声音宛转,但充满落寞之情。

李珏浑身一震,顿时热血沸腾,叫道:“惜惜,是你吗?”下马过去。

那人也不说话,转身离店而去,走出几十丈远近,蓦地停住脚步,回首道:“你这人好没道理,大清早地跟着人家干么?”

李珏呆住:“惜惜,为什么用这种语气说话?我是李珏啊!”那人身子一颤,缓缓回过头来。风帽下玉面粉颜,美艳如花,清丽若梦,不是念兹在兹的唐惜惜,却是哪个?

唐惜惜抿着樱唇,叹一口气道:“李公子,你非要上峨眉山么?”

李珏暗道:“她怎么这样称呼我?”叹一口气道:“是,我去见一个朋友,要告诉他一件要紧的事。”

唐惜惜道:“你非得去见她吗?她对你来说,真得那么重要?”

李珏道:“他是我的生死之交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去见他。”

唐惜惜轻声道:“生死之交?这么短的时间,就产生了如此深厚的感情么?”

李珏暗道:“江湖儿女义气相投,为什么就不能一见倾心,披胆订交?”不知为何,却未能说出口来。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对方口中的他(她),完全不是一个人。

唐惜惜伤心欲绝,幽幽地道:“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你与她倾心订交,那咱们的……交情,又怎样了结?”

李珏道:“咱们的关系,和我对他的交情自然不同。”

惜惜心中“波”地一跳:“那你……还非去峨眉山?”

李珏听她言中之意,显是要与自己长厢厮守,不再让自己涉身江湖,心内又是感动,又是甜蜜。但想到辛大哥的处境,兄弟们的交情深厚,遂又毅然道:“惜惜,我非去不可的。有件事情,非得向他交待明白才成。”

唐惜惜前迈了一步,眼眸中流露真情:“李大哥,我陪你去,好不好?”

李珏差一点便脱口说道:“好的紧哪,有什么不好?”但想到此去凶多吉少,说不定便会陷入万马军营。自己失了武功,倘或遇险,唐惜惜还要□□照顾自己,那岂不是多了一个垫背的么?想到这里,柔声道:“惜惜,你还是先回家罢,此去峨眉,我极有可能有去无回。”

他本意是说,倘或我死了,那就罢啦。如能生还,定去唐家堡会你。唐惜惜却又会错了意。她见李珏说出这等话来,暗自悲恨:“李珏啊李珏,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我堂堂名门小姐,离了你便不能活么?怪不得师父白云仙子说,世上的男子都不是好东西,果然如此。”

念及于此,唐惜惜遂冷了脸面:“那好。李公子,从此你是你,我是我。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欠。你……去罢!”说罢,纤足一顿已翻身上马,紧加两鞭去了。

李珏在后面高声叫道:“惜惜,惜惜!”却哪里喊得她回头?眼看着唐惜惜一人一马,渐渐模糊成一个黑点,自视野里消失,只留下空荡荡的一片雪地,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川西峨眉,佛教名山,法象庄严。

李珏踏雪上山,一路经报国寺,慧灯寺,万年寺,华严顶,遇仙寺,洗象池,见各处寺院雪景各异,气象万千。他心中暗自赞叹,果真是一片神仙乐土!心想身在此处,既使不能了道成仙,也可开阔胸襟,涤尽一身俗气凡尘。

峨眉山上的大部分寺庙始建于东汉。初行道教,唐贞观后佛教日盛,如今此山已有佛盛道衰之势。

李珏失了内力,只是得数里一歇,缓步上山。转过秀女峰,时已过午,李珏除下包裹,铺在雪地里坐下,心想偌大一座峨眉山,也不知辛大哥他们现在何处。

忽听山下啸声大作,一条人影冉冉升上山来,快疾如风。那人啸声不停,也不换气,片刻间便已来到近前,见李珏坐在雪地里,问道:“小家伙,你可知玄天观在哪里?”

李珏欢然道:“左前辈,你怎地到这里来啦?你手里提的东西,是不是偷来的?”见那人手里提着个大包裹,脸面却用黑布蒙住,一大把白胡须露在布外。

那人把黑布一扯,露出脸来,果然便是左柱天。

左柱天诡秘地笑道:“哈,小娃儿,原来是你。你坐在雪地里干么?那个抱着你的小美人儿怎么不见?”

李珏脸上一红:“左前辈没大没小地跟年轻人开玩笑,我不跟你说话。”

左柱天道:“我没有偷东西,小娃娃瞎说乱道。”

李珏道:“可你大白天里蒙着脸面,又提个大包裹,不是偷东西去了吗?”

左柱天神秘兮兮地道:“小家伙,你猜这里头装的是什么?喂,你要不要吃馒头?”不待李珏回言,便将包裹打开封口,倒出一堆东西来。

李珏“啊”地一声跳将起来,见倒出来的竟是十余个人头。有两个人头面孔朝天,却认出是昨日在酒店中见到的韩姓军官和高姓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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