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界魔法传说:骨龙少女(81)+番外
“嘎……”
伴随着这声音,秋千又荡了起来,雪白长发悠然飞扬,与红裙相映,几如童话。
斩月人的身体僵硬了。
血管中封印太久的温度悄然无声地缓缓升腾,双唇微微一动,几乎已到口边的呼唤又凝固住了。他紧紧注视着那道悠闲荡秋千的背影,仿佛只要眨一眨眼,“她”就会带着让人火大的轻蔑笑容转过身,露出冰河招牌式的挑衅表情。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雪发小人依然没有回头。“嘎吱嘎吱”的单调声音,起落无定的明红长裙,明明灭灭的红玉蔷薇,单薄的肩膀,纤细的身形,优雅而娴静的背影。
飞雪连绵,浩大深沉。
……那是她。
真的是她。
心里明明已经这样确定着——或者希望着,却偏无法唤出那个名字,只在心中不住地默念。
寂杀。
寂杀。
寂杀,寂杀,寂杀。
秋千晃荡的声音戛然而止。荡秋千的人突然停住了动作,如有所感般轻轻侧目。
飘拂的白发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面容似隐若现。她只朝后淡淡瞥了一眼,便回头跳下秋千,顺着铺满紫褐色卵石的小路离开了。但,就那一眼,只一眼,便已足够。
足够让他看到那雪银蝶翼般微微上翘的睫毛。
足够让他看清那样温柔沉静的神容。
暌违太久的,让他所有桀骜不驯的外壳渐次融化的清丽容颜。
凝滞,如果有的话,只持续了一飞秒,他霍然提步追了上去,追上——那道裙带飞扬的纤柔背影。
……寂杀!
前方的她只是悠悠迈步前行,他却忍不住跑快了一点,又跑快了一点。在冥樱飞面前,在炎烙瞳面前,在水墨面前,在全世界面前……深深隐忍的想念,如同塑成玄武岩平原的岩浆,顺着覆雪的地缝缓慢流淌。
——谁允许你一个人走掉了,你这个没胸没屁股的女人!
她的背影只若无闻,依然是那样从容不迫的步履,却始终与他间隔着一段若即若离的距离。空荡长街中,清晰回荡的脚步声让他心头渐渐浮起了陌生又熟悉的心情,像那天在乌茨克城下凝视着伪装成雪寂杀的冰河背影时,一分分侵染血液的情绪——
惶恐。
在这条长街的尽头,是什么?
永远无法再触及你的……我?
还是永远只能注视着你背影的我?
为了内心的软弱而放弃寻找你的我。
为了害怕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而开始迟疑的我。
为了一个把头发卷成可笑形状的白痴骨龙的几句话而竟然开始考虑“放弃”这个词语的我。
为了母亲的离世而一直地一直地一直地无法摆脱恐惧的我。
除了毛虫,原来还在恐惧着重要之人消逝的我……
来源于爱的软弱,来源于恐惧的软弱,来源于“想要守护你”这种心情的软弱,来源于渴望着幸福的软弱……什么龙界战神,什么裂炎魔神,什么张狂无忌,什么肆意妄为……那看似强大的梅农维拉只是笑话。如同无法保护母亲的父亲一样,名为“斩月人”的我也只是一条软弱无能的龙……而已!
北风袭卷,飞雪中的白发突然微微一滞,停在了极远的前方。
——但是……
斩月人奔跑的速度顿时更快了几分,黑发飞扬而起,划出不服驯教的弧度。
——软弱的我,却依然想要和你在一起。不会问你是不是愿意,甚至不会问我这是不是正确。什么正确或者错误,都死到一边去;为了你的幸福而牺牲我自己的意愿,这种高尚的事情也死到一边去!父亲只做了一半的事,就由我来完成全部……我喜欢着你,喜欢着你,所以无论如何,都再不会去尝试没有你的世界!
夹雪的风从他袍角高高掠过,狂奔之中,眼角的余光隐隐扫到了静立街边的高大身影。
聆蓝·梅农维拉站在那里,带着无奈又赞赏的表情看着他,眼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神情——你总是这么胡来啊月人,早知道就不把你捡回来了。
“……嘁。”
睥睨的弧在斩月人唇边一掠而过。他从父亲面前流星一样冲过去,一分分燃起在眼底的光芒,仿佛容纳了全天下的火焰,永不息止地燃烧。
——虽然承认这一点很不爽,但这一次,我们家老头说的话……还算有那么一点道理……
火红瞳眸深深倒映着伫立长街尽头的雪发少女,似想把那样纤细安然的背影刻印进骨髓最深处。
……无法坚定的人就无法幸福。
而我啊,对我来说……
愈加地靠近她,几已能看到她发梢肩头未融的晶莹雪末——那曾让他在一回头的瞬间哗然心动的美丽景色。
……对我来说,让我坚定的最大的理由……
仿佛感到了身后飞奔而来的温度,伫立路口的少女有些疑惑地回头,雪银睫毛下,瞳光明净,如同最璀璨的红宝石。
没等她来得及有任何反应,整个人已深深陷进了那迎面而来的暴烈灼热中。斩月人一把将她罩进怀里,把这个纤细柔软的小人嵌进了自己永远、永远都不会再放手的臂弯中。
……就是你。
连绵的雪纷纷洒洒地落,落进少年的黑发里,落在光秃的枝杈上,落在莹白无垢的天地之间,将这世界映得一片宁静。
“啪。”
极轻的响动,似是雪融水落。
“噼啪。”
不。
这不是水声,那么……
斩月人的眼皮微微一动,缓缓张开——迎上了一张似笑非笑的美丽脸庞。
“我猜,”水墨·赫拉茨轻一牵唇,看着他悠悠道,“等你死了以后,如果我对着你的坟墓唤出‘雪寂杀’三个字,你大概会变成丧尸爬出来吧。”
在她身后,燃烧着的篝火正不断发出“噼啪”爆响。
☆、Episode 49
就算一只活生生的比蒙巨兽突然从天上摔下来,也不会让炎烙瞳看上去更惊讶了。
“你,”过了半天,他才对着水墨蹦出这一个字,又愣了好几秒,终于好不容易接了下去,“怎么做到的?”
因为过于震惊而没能说出口的话是“我还以为斩月人要在这里站到世界毁灭呢”。
水墨轻一牵唇,没有说话,只从容自在地把手里的眼镜放进了衣袋里。
这个斩月人谙熟已久的动作。
她的身上,永远只有一只口袋。平时放在里面的,是锐利得像眼镜蛇毒牙一样的折叠刀。战时,则是眼镜。
刀与眼镜,不会同时出现在口袋里。如同两张面具,知性的闺秀,或冷血的杀手,于两个身份之间变换自如。她是出生时就背负着黑暗的暗系巨龙,永远明白自己应该站立的位置。
因此,他也没有再说多余的话。闭了闭眼,小心翼翼地离开脑海中雪发飞扬的少女身影,抬手拂开脸前遮住了光线的乱发,无视前方一望无垠的广袤灰烬,淡淡抬眼,目光停落在水墨脸上。
“你带走了寂杀?”因久未进水而低沉嘶哑的声音,溶解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气场。
水墨却只微微一笑:“啊,算是吧。”她握着刀柄的手无声下滑了一点,悠然道:“月人一直说我最近体术进步很大,那么,就让月人见识一下我真正的实力吧。为了公平,我要附加一项归还雪寂杀的条件——”
略略一顿,语声泠然落定。
“——我们都不能用魔法。”
斩月人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经过炎烙瞳身边时,用几不可察的幅度动了动嘴唇:“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话痨。”
炎烙瞳顿时大惊失色,迅速转身:“你竟然真的能——”
话没说完,他就感到有点不对劲,下意识低了低头,只见本来插在他腰带上的长柄烟斗已经不见了。
哗。
身后远处,夜风悄然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