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靡音(146)

在这样一个世界中,任何柔&软的东西都不会长久存在的,包括人心。

都会被慢慢地,一点点地侵蚀,谁也无法看清,那原本的面目。

生命的最初,生命的最终,已然不同。

而有些生命,却是一直保持着纯净。

那是一些未出世的生命。

将靡音暗中带回盛容后,殷独贤找来了最好的太医医治她,最珍贵的药材,一碗碗地灌入了靡音的嘴中。

靡音想要死,她想要远离这个世界。

没什么好留念的,是的,这个世界,没有了慕情,没有了他们的孩子,还有什么是值得留念的呢?

靡音想要走。

她累了,真的是太累了。

才不过活了这么些年,在她,却仿佛是过了几辈子,什么苦难,什么折磨,都已经经受了。

她实在是太累,她再也受不住自己的命运。

那种累,是掩埋在骨子里的,是流淌在血液之中的,是蕴藏在皮肉内的。

像是有沉重的粘稠的类似软泥一样的重物,附着在她的身体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而一颗心,也是空茫的,什么都不存在了。

是的,什么都不存在了。

希望,欢乐,未来,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已经不在了。

靡音想要死去。

但是殷独贤不让,他一定要让她活着。

靡音不吃药,当侍女将小勺放在她嘴边时,她咬紧牙关,不张开,不让药汁进&入自己的身体。

可殷独贤却走上前来,将她扶起,接着用那双冰冷的仿佛染着冰雪的手,钳住了她的下巴。

他的力气,是很大的,迫使着靡音分开下上下齿。

然后,殷独贤将药强行灌入了靡音的嘴中。

黑色的药汁,像潮水一般,涌入靡音的喉咙,她呛咳不已。

满满的一碗药,在靡音挣扎之间,有大半洒了出去,滴在被褥上,滴在衣襟上,滴在靡音的脸颊上,滴在殷独贤的手背上。

殷独贤就这么强灌着,一碗接着一碗,他要让靡音喝下,完完整整地喝下去。

他的强势,连鬼神都会畏惧。

殷独贤囚禁了靡音的身体,囚禁了靡音的生命,囚禁了靡音的命运。

像是在一条河水中,躺了许久,摇晃了许久,虚度了许久,当靡音清醒时,繁花已经落尽了。

又是一个冬天。

又是一场浩劫。

又是一次腐朽。

当靡音睁开眼后,看见的,便是一旁的殷独贤。

他坐在梨花木椅上,看着自己,目光如水。

靡音撑起了身子,当她这么做时,仿佛耗尽了身体中最后一丝力气。

她这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残损至此。

但,还是苟延残喘。

依旧苟延残喘。

这就是她的命运。

靡音将双臂撑在身后,两条细弱的胳膊,在不停地颤抖,忽然,右臂一软,她支持不住,猝然倒在了chuang上。

撑起身子,不过是这么一点细微的动作,在靡音做来,却是艰难无比。

刚才的这么一番挣扎,让她背脊湿透,而额上,全是冷汗,将发丝粘得凌乱。

但弧度,依旧是倔强。

殷独贤就这么在梨花木椅子上坐着,冬日,天冷,椅子上铺了一层毛毡,软软的。

殷独贤就这么看着靡音挣扎,也没有上前帮她的意思,因为他清楚,靡音是不需要自己帮忙的。

他清楚,他很清楚。

所以,殷独贤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看着,等待着。

靡音倒在chuang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刚才的这番动作,让她的每个毛孔都感觉到了疲倦,每根骨头,都开始变软。

靡音的xiong膛急剧起伏着,她拼命地呼吸,拼命地聚集力量。

接着,她第二次努力地撑起身子,她将自己仅存的力量全部都转移到手臂上。

靡音屏住呼吸,她的手臂在摇动,但这一次,没有发软,她成功地撑起了身子。

当做完这一切,靡音忽然感觉到一股昏眩,她的耳际在嗡嗡作响,她的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而身子,则在不受控制地抖动。

那是力气透支后的疲倦。

靡音的双手,握&住了被褥,手中,绽放着一朵痛苦的花。

她听见了自己牙齿咬住牙齿的声响。

咯咯咯咯咯咯。

或许,那是骨骼的响动,靡音已经分不清晰了。

她紧紧闭上眼,等那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过去之后,才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