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传甲道:“若是寻常人,少爷本不会放在眼里的。”
李寻欢道:“可惜,他们不是寻常人。”
铁传甲道:“能将红雅姑娘伤至如此,恐怕来者不善,夫人和柳翁他们此次……”
李寻欢笑着打断了铁传甲的话,道:“你大可不必担心,饴糖现下估计已书信给虚清道长了。”
铁传甲面色沉重,缓缓道:“少爷,你是不是打算与夫人共进退?我知道此次凶险万分,不然你也不会让我……”
话未说完,李寻欢板着脸,道:“何时起,你也变得多嘴起来?”
铁传甲不敢再说什么,他垂着脑袋,面色沉痛,等他在抬起头时,李寻欢已走出屋子,去了外头的院子。
院子里,饴糖和柳翁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人的面色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见李寻欢过来,饴糖朝柳翁使了个眼色后,便朝李寻欢走了过去。“小李子,小甲的伤势如何?”
李寻欢道:“无大碍,只是皮外伤。红雅怎样了?”
饴糖苦笑道:“损了灵体,不休个数月,根本无法复原。”
李寻欢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别太过担忧,一定会没事的。”
饴糖点了点头,没在说话。
如果真没事那该多好?安稳日子过久了,也该皮绷紧些了。伤红雅和白蕊的是一名穿着黑色衣服,面容冷峻的修士,将对方的面貌画作一张肖像画连带书信一起寄给虚清,不知对方能不能认出是谁来。
能够在三招内伤到红雅和白蕊的,对方的修为定在金丹期。
金丹期的修士并不多见,而像虚清这样元婴期大圆满的修士更是寥寥几人。好吧,饴糖这辈子也就见过一个,那就是虚清了。至于,当年的清源……那货已是正统的仙人了,虽然只是个跟土地很山神没啥差别的小仙,但起码也是仙!
饴糖这辈子也没做啥坏事,她就是想不通哪倒霉孩子没事会来折腾他们呢?而且,修真者最怕牵扯因果,那货到底贼胆多大?对牵扯因果这等大事完全不放在眼里啊?眯着眼睛,饴糖想了个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别说她了,整个灵福馆也搞不懂是哪个家伙会那么闲着蛋疼来找他们的麻烦。
书信出去不过两天,青云观寄来一封回信和一道符纸。符纸是来自于蓬莱仙山的蓬莱门,信则是虚清亲笔所写。信上说得言简意赅,就特么一个字,一个硕大的等字。要不是虚清是清源的师父,饴糖早炸了!
捏着这张纸和符,饴糖冷笑了一声,道:“等他妹!”
李寻欢:“……”
众人:“……”
又过了一日,灵福馆上头突然降下一道屏障,说是屏障,实则是结界,防止普通人进入的结界。索性灵福馆在两天前已经挂上暂停营业几个大字,一些入住的客人也被他们暂时忽悠走了,因此整个灵福馆上下除了李寻欢和铁传甲外没有一个普通人。
红雅在房间里头休息,红玥和白蕊她们几姐妹陪着。于淼淼跟她哥和爹娘蹲在桦沬那边,在屏障降下的瞬间,四条鲤鱼吓得抖了好几抖。萝卜跟着贾汕和柳小幺,喜鹊陪在柳翁身边,他们早知对方会来,所以早早就恭候大驾了。
饴糖坐在主院的亭子里,喝着刚煮好的茶,一副从容镇定的模样。
来人一袭黑衣,容姿清俊,面色冷峻,他正是前些日子不分青红皂白袭击红雅和白蕊的修士。淡淡扫了眼青年,饴糖盯了他一会儿,轻笑道:“金丹九阶,很好,一个金丹九阶的魔修不知莅临我灵福馆有何要事?”金丹九阶的修士,虽看着挺正常的,但饴糖的眼睛还没全瞎,对方周身缠绕的丝丝魔气可不是弄虚作假的玩意。
青年环视四周,没有去看饴糖,而是将目光落在主院另一头的李寻欢身上。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他没想到这座充斥着纯灵之气的地方竟还有普通人在。 青年扫了眼李寻欢,冷笑道:“竟然还有凡人在。”
饴糖听了后不禁冷哼道:“在我眼里,你也不过是一介凡人。”别说是凡人,纵然为仙成神者,亦有消亡殆尽之日,这世上万物都逃不开天道轮回。
青年眯眼看向饴糖,半晌,错愕道:“灵石?你竟是灵石?”
饴糖端着茶杯,小啜一口道:“跟你没半个铜板关系。”是灵石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对饴糖的态度,青年不怒反笑道:“我叫展云。”
这名字放哪里都很普通,但在修真界能叫这名字的,恐怕只能是一人。
“原蓬莱门三星长老纯阳子首徒展云,幸会了。”
展云道:“你知道我?”
饴糖放下手中茶杯,淡淡道:“要说这世上哪个人的脑子被驴踢过了,估计也就你展云了。你放着个大好前途不要,非得离经叛道反入魔道,与从小养大你的师父纯阳子反目成仇。”
展云冷冷道:“你知道得挺多的。”
饴糖笑道:“你的事迹在修真界并不是小事,而且还是所有正派修真者最好的反面教材。”说完,她顿了下,道:“忘记说了,我的幼子恰好是青云观虚清道长的第三个弟子,虚清在教育我家清源的时候,每每都是拿你为反面教材的。”
展云:“……”
饴糖起身,直视着展云,接着道:“你伤我的人,是不是该给个交代?”
展云看着饴糖,傲然道:“我做事从来不需要给人交代。”
饴糖点了下头,似乎也不惊讶展云的态度,她宽袖一挥,一道几不可查的萤火直直打入展云体内。“我揍你也不需要知会。”她说,不咸不淡。
萤火钻入体内,只不过一瞬间就让展云察觉,二话不说直接挥剑朝饴糖劈去。冷眼扫向那柄泛着暗黑色流光的长剑,饴糖冷笑一声,手一挥就挡住了对方的攻击。“活了那么多年,怎么也不是白活的。小鬼,你记着了,老娘吃得饭可比你吃的盐多。”
刹那间,灵福馆上头骤然爆发数道光芒,璀璨绚烂。斑斓光彩夹杂着凶猛之势,直朝对方攻去,四周气流翻涌,主院内好好的奇花异草顷刻间化为乌有。待在屋内,看着外头的红绫心头在滴血,这些奇花异草看着普通,实则都是蕴含灵气的仙草,她悉心呵护多年就那么被毁了,一瞬间!
红玥和白萱施法拉开结界将那道展云降在灵福馆上空的屏障散去,接着又以迷雾阵法让灵福馆置身于寻常人看不见的阵法中。
白珊咬牙道:“这展云真是神经病!”
红溪皱眉道:“他为何要寻我们的麻烦?”
红茵冷笑道:“因由根本不需要,这货就是一中二病!”敢冒天下之大讳背叛师门背叛得那么轰轰烈烈,还杀了那么多同门之人的估计就他一个了。“这家伙当年宰杀同门的时候,只因想杀就杀,没有理由,对上这种人,还需要问理由吗?”
红溪:“……”好吧,她刚刚那问题的确有点蠢。
于淼淼抱着她哥于扬,嘤嘤道:“哥,外头那个魔头好可怕!”
于扬虽然有些害怕,但怎么也是一个当哥的,将妹妹抱得死紧,他道:“没事的,淼淼,哥在这,爹在这,娘也在这,不怕哈!”
于淼淼吸了吸鼻子,点头继续闷于扬怀里。
上头打得有多激烈,李寻欢就有多担心,他在这一刻,方才彻底明白自己到底多弱小。或许,在凡人的江湖中,他的确难逢敌手,但在这里,这个森罗万象的世界里,他也不过是一介渺小的凡人。
藏在袖袍里的拳头攥紧,平钝的指甲抠进掌心,血珠滴落,他却毫无知觉。
☆、第三十一回
虚清来时,饴糖跟展云打得那叫难舍难分。携三个弟子到达灵福馆,手中拂尘一扬,直接阻了展云的攻击。清源跟着宁玄和宁和两个师兄待在主院里,仰着头,见他娘亲冷着脸,衣袖和衣襟都破了一大片,脸上布满忧色。
展云受了伤,他料不到自己会在一介灵物面前落了下风。虚清踏着银剑挡在展云身前,出尘俊秀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淡然。“饴糖夫人,请手下留情。”
饴糖不怒反笑,面容冷静,抬手撕掉已变成破布条的袖子,嗓音森然冰冷道:“凭什么?”
虚清摇头,道:“饴糖夫人,看在贫道的面子上,饶他一回吧。”
饴糖道:“饶他一回?他伤我两个人,这笔账怎么也该算回来吧!虚清,你也该知道,牵扯因果总是要还的,既然他结了因,这个果他就必须受。”
虚清皱眉,回首看了眼展云。青年面容冷峻,薄唇紧抿,一丝血溢出,沿着唇角滑落,他伤得蛮重的,饴糖根本是在下狠手,不过她也算是手下留情了,否则凭她的道行,早就震碎展云的金丹。
虚清叹气,道:“拜托了。”他从未对谁如此低声下气过。
饴糖收起一身森寒之气,眉心蹙起,扫了眼虚清,又淡淡瞥向虚清身后的展云,不解道:“他是蓬莱门的叛徒,你堂堂青云观的长老何必如此护他?”若不是算得上了解虚清的性子,饴糖还以为虚清看上展云了呢。
其实,撇去展云那糟糕的性子,这皮面长得还是挺不错的。
虚清半垂眼眸,轻声道:“我欠他的。”
四个字,简简单单四个字到底饱含了多少前因后果饴糖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拢了拢微乱的发髻,她似嘲笑般盯着虚清,回道:“你真是够倒霉的。”欠展云这种人就跟在赌坊欠了钱被追债一样的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