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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旗(106)

“跳!”

蓝天中,仿佛天女散花,几十秒的时间内,漫天都飘起白色伞花。

眼看着就要轮到谭真,这是事故发生后他第一次跳伞。

谁都知道,这次跳伞对他无比重要,但是为了不给他增加压力,没有人对他进行过特殊指导或安排。

这是最简单的跳伞,如果他做不到,就不用再想往下走了。

气流在机舱内发出一种刺耳的声音,头盔压在脑门上,谭真身上出了汗,感到闷热。

前面渐渐只剩三个人、两个人……

谭真心跳加快,紧握掌心。

发动机轰鸣着,机身微微晃动,前面只剩一个人的时候谭真已经清晰地感觉到了身上的汗水。

外面云层滚滚,前面的最后一个人被推下去,降落伞很快打开,在空中徐徐飞降。

谭真站在舱门边,外面是密密麻麻的伞花。

节奏没有因为他而打乱。耳边一声“跳”后,谭真只觉得身后一个推力,下一秒,双脚彻底悬空,脑子里“嗡”地一声,他整个人一跃而下,像是被风刮走了。

魂不附体的感觉。

“伞开得好!”在被刮走的瞬间,谭真模糊听到了机上的声音。

再然后,整个世界只剩风,狂烈的风吹开他的伞花,吹得他在空中睁不开眼。

起初只有蓝天,一层又一层,像海一样没有尽头的、茫茫的天。

谭真被伞提着,被风拉扯着,在这片蓝色中慢慢下降,。

越过几层云海后,气压减小,降速猛地变快了。

大地、山脉、河流……阳光下的尘世在某个瞬间忽被向上抬起,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个全新的世界,扑面而来。

……

时间转瞬进入四月,梁京京的生日快到了。谭真忙得连给她选礼物的时间都没有,直接给她打了个红包,让她自己买。

虽说红包里的数字很显心意,但梁京京也不知道买个什么好,看了几个包包后一直犹豫不决。

春光明媚,这天中午,谭真刚上完上午的课出来,一个小战士跑过来找他,对他敬军礼。他说有人来找他,正在西门外面等着。

这是部门的小门,外面没有拿枪的战士,但是岗亭里有人看守,闲杂人等还是不得入内。

梁京京是连夜坐飞机过来的,利用仅有的周末两天时间。她站在铁门外走了两步,往里面看看,掏出随身携带的化妆包,再次检查妆容。

刚想补点口红,铁门内,一个穿着军装的人影从远处快步走来,走着走着变成小跑,在靠近她时却又慢下速度,微喘着朝她走来。

隔着一道铁门,谭真微笑,额角的汗被阳光照得亮亮的。

阳光下,更亮的是他肩上的肩章、领角的领花,以及胸口的徽章、名牌。

好一个英姿飒爽的青年军官。

梁京京看着一身戎装的谭真,一动不动。

谭真从里面伸出手来,牵住她的手,“怎么不说一声就来,我今天可能没办法出来。”

梁京京似乎还在恍惚,停了停,看着他一笑:“没关系,我路过,顺便看看你。”

☆、82

谭真看着她, 满眼温柔。

“你顺得哪条路?”他问。

梁京京看着他笑。

她不想买包了, 她只想见他。那一万块的生日礼折换成了机票。

对望了会儿,她对谭真说:“还不快点出来?我明天还要赶回去。”

梁京京单纯地以为, 谭真所谓的不能外出只是不能出去玩,谁想到,是真的一步都不能跨出营区。

现在他的午休时间, 一个小时后他就要回去上课。

梁京京连夜从江苏飞过来, 只睡了3个小时就坐面包车赶到他部队,明天下就要回程,结果只能隔着铁门跟他说几句话, 连抱一下都不行。

心里的失望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梁京京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不满。

“生气了?”谭真牵着她的手,手指在她掌心挠了挠。

水泥小道上绿树成荫, 生机盎然。和这春色一样有生机的是她的人、她的目光。很多女孩的眼睛是笑起来时最漂亮,谭真觉得,梁京京生气时的眼睛更漂亮, 黑白分明,天真直率。

她又烫过头发了, 卷卷的发丝把脸遮去大半。

谭真摸摸她头,笑着转移话题, “头发怎么弄得跟羊一样?”

梁京京隔着铁栏杆,用力推了他一下。她这点力气在他身上不起作用,谭真站得稳稳当当, 还是对着她微笑。

梁京京说:“你是当兵还是坐牢?连门都不能出……”

谭真笑着看看她,往旁边的传达室瞄了眼,拿下头上的大檐帽,刷了下头发。没了帽檐的遮挡,短得扎手的板寸头露出来,把他脸上的线条衬得更刚硬。

他又上前一点,脸近乎贴上铁门,同时,梁京京也被他拉近了。

两个人的面孔间还是有点距离。

谭真声音低下来:“再过来点。”

梁京京明白了他的意思,有点不好意思地往传达室看了眼,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一只手忽然罩上她的后脑,将她往前轻轻一带,然后她的唇便被封住了,被一双有些凉的唇温柔地封住。

隔着铁门,谭真边吻着她边牵着她的手,两个人的脸都压在冰凉的铁栏杆上。梁京京觉得自己体里仿佛有一道电流从尾椎骨一路窜到脑门,麻得她不会反应。

谭真真想好好抱一抱她,再深深吻一吻她。可他只能隔着这道门在她唇上停留两秒。

十指交扣。

嘴唇不舍地分开,梁京京整颗心都软了,却还是有点娇羞地打了下他的肩。

“想我了吗?”

谭真很慢地点了下头。

梁京京满意地扬唇,“算了,不能出来就不能吧。我这阵子在学烘焙,烤了很多小饼干,带了点过来给你尝尝。”

说完,梁京京果真卸下身上的双肩小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谭真。谭真打开,里面是一块块曲奇饼干。

他忍不住扬起嘴角,“我吃了?”

“吃吧,就是带给你吃的。”梁京京原来还设想得挺浪漫,想着跟他找个小山坡看看风景,再野个餐,一起吃她的手工饼干。

结果变成现在这样。

谭真尝了一块后,梁京京期待地问,“是不是还不错?”

谭真点头。

梁京京:“我买了一个烤箱,放在你那个微波炉上面了。”

“钱够用吗?”谭真问。

他们的结婚报告已经批下来了。梁京京在谭真那个房子里添置了很多东西,还给狗买了很多东西,经常拍照片给他看。现在就等着谭真放假回去跟她走流程。

梁京京点头,“你不要老是给我打钱,马上结婚还要花不少,你多存一点。我家是拿不出钱的,你爸妈不喜欢我肯定也不会给我们钱,到时候还得我们自己来。”

“放狗屁,”谭真说,“谁说不喜欢你。婚礼的事你别操心,一定让你嫁得风光。”

梁京京笑,“好吧。”

一个小时的时光过得特别快。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就要到点了。

谭真说:“你住哪?”

“就我们以前那个小旅馆。”

“明天几点的飞机?”

“下午3点。”算下来,差不到上午11点就要从这里坐车出发。

谭真停了停,说,“我们明天上午在礼堂搞活动,想不想来看看?”

梁京京眼睛亮起来:“我进得来吗?”

“是个公开活动,明天市里会来不少人,我下午跟我队长打报告,要是他同意你就跟外面人一起进来。我就是怕你时间来不及。”

“你们几点开始?”

“九点半。”

梁京京:“来得及。我来。”

谭真点头,“好,我找人发信息通知你。”

梁京京看看手机,他的上课时间要到了。

“好了,你走吧,我晚上等你的消息。”

两个人静静对视了一眼,又轻轻抵了下额,不舍地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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